得到了錢縣令的口頭承諾,唐棠這才開始揭露謎底。
“孫四……”唐棠看向顫顫巍巍的孫四:“可否請你再說一遍你的證詞?”
再次被點名的孫四大汗淋漓地站了出來。
本身公開作僞證就需要極強的心理素質,他一個普通人,哪裡經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盤問?
孫四腦子一片空白,慌張地看向趙娘子,卻見她面如死灰地陷入了沉思,仿佛沒有察覺孫四的窘境。
無奈,孫四隻好硬着頭皮,再一次磕磕巴巴地講述當時看到的情景。
??
“我記得趙娘子曾經說過,在命案發生之後,我便被押着來到了官府,對嗎?”
趙娘子猝不及防被問,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麼我就想問問孫四了。從你口述的内容中可以得知,今日我是簪好了發,穿戴整齊地鬧着要出門玩耍……”
孫四聽到她重複自己的證言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雖有些猶疑,但最終還是點頭肯定了她的話。
唐棠見狀微微一笑,攤開掌心,原地旋轉了一圈。
孫四摸不着頭腦地看着,不明白唐棠的用意。
但細心的人卻已經看出了端倪:“這……莫非是?”
唐棠順勢撩起耳際的一縷碎發,提問道:“孫四,看你的年紀,應當已經娶妻生子了吧?”
孫四聽到她提起妻兒,頓時一驚,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趙娘子。
見趙娘子無甚表情,隻是眼神陰冷,孫四老實回話:“是的,小姐。”
唐棠接着問道:“你見過你妻子簪發嗎?”
“自然是見過的。”
唐棠道:“那麼,你認為僅憑一根簪子,在不使用頭繩和發帶的情況下,可以将我這頭長發牢牢簪起嗎?”
孫四愣住了,呐呐無言,臉色很快漲得通紅。
他不知道。
但他看向唐棠烏黑茂密的長發,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頭秀發随意地披散着,有的墜在背上,有的耷拉在肩上。顯然,沒有發帶。
“咦?怎會如此?會有人簪發不使用發帶嗎?”
“會不會是拔簪子的時候掉在了現場?”
“嘶……”
百姓的讨論聲越來越大,有人說唐棠那日根本就沒有簪發,有的說她的發帶定是在行兇時不小心弄掉在了,還有一些聲音指出,簪發本來就不需要發帶。
“依照孫四的證言,我今日确實是簪着發的,所以在和母親發生沖突時,才會随手摘下頭上的簪子刺向她。”唐棠做出拔簪子刺殺的動作。
孫四答道:“沒……沒錯。”
“很好。如你們所見,在現有的證據當中,并沒有出現發帶。基于此,我們隻需要考慮兩個可能性:一、孫四在說謊,我根本沒有簪發,自然也就不可能帶着簪子。二、簪發本來就不需要發帶。”
鴉雀無聲。
堂上堂下竟然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和諧,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等着唐棠說話。
唐棠見狀無奈地高聲問道:“所以有沒有哪位婦女可以證明——僅用一根簪子也能簪發呢?”
見沒有人應聲,錢縣令也開口問道:“有誰願意作證?”
圍觀中不少婦人面面相觑。
并非是她們不會,隻是沒有人願意替趙娘子作證。
趙娘子見這群蠢婦竟全都偏信唐棠,頓時氣得發抖。
她猛地扯過身後的婢女,厲聲問道:“小翠!你可會?!”
小翠被她拉得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卻毫無怨言地點點頭,踉跄爬起身後說道:“是可以的。”
趙娘子得意一笑,疾步走向旁邊,從衙役手中一把奪過匣子。
她動作粗暴地掀開蓋子,将那枚染血的兇器取了出來:“小翠!”
小翠接過發簪,唯命是從地走向唐棠:“小姐,請讓小翠為您簪發。”
唐棠盯着那滿是血污的發簪,後退擡手一氣呵成:“别!趙娘子,這可是證物,怎能随意拿取?”
趙娘子被她一噎,卻也越發笃定了唐棠不敢。
她挑釁地勾起嘴角:“既然要以這簪子能否直接将頭發盤起來決定此案結果,那大人何不格外開恩,準許小翠為唐小姐盤上一盤?”
趙娘子眼睛看着唐棠,嘴上卻是逼着錢縣令做決斷。
證物自然不能亂動,但趙娘子所言也不無道理。錢縣令又陷入了糾結。
師爺主動站出來說道:“大人,卑職覺得趙娘子說得在理。既然這簪子是斷案的關鍵,那大人又何必拘泥?”
耳根子軟的錢縣令架不住兩人勸說,苦惱地撓了撓須根,說道:
“那就準吧!”
??
公堂之上,一衆人等安靜地看着心靈手巧的小翠為唐棠簪發。
而唐棠則坐在了本屬于趙娘子的椅子上,一本正經搖着人家的蒲扇。
她擺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趙娘子卻隻當她是死到臨頭的裝模作樣。
條件簡陋,小翠隻好以指為梳,将唐棠的頭發細心梳直,又精心地攏了攏碎發,便開始用簪子盤起發來。
唐棠隻感覺到簪子在她的發絲中纏繞了幾圈,将頭皮扯緊後,又插回發中。
“好了。”
小翠退到一邊,向衆人展示她的手藝——
烏發果真被一根簪子牢牢盤了起來。
“唐棠!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可狡辯?”師爺自覺終于将了唐棠一軍,跳出來得意地叫道。
“唉!”人群中發出了可惜的聲音。
那些被唐棠的表現所折服的百姓也不自覺地跟着歎氣。
果真是沒有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