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烏雲聚得越來越多。
雷聲轟鳴,山海咆哮,好像無數敵人守在結界外,等着給裡面的緻命一擊。
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當楚逸話音落地後,界外的雷聲和閃電像是洩了氣一般,忽然停止了攻擊。
刹那間,烏雲消散,雷電彌無。
結束了。
在雷劫停止的刹那,慕恒心中那個猜想徹底明了。
——天道想要他死,卻想要楚逾白活。
不論是上次黑衣人大規模攻擊千隐峰,還是這次的雷劫,天道,或者說是幕後者都在楚逾白顯露死意後停了手。
也好。
他松了口氣。
“逾白仙尊不愧是天道寵兒啊!”
“許是天道也害怕逾白仙尊,才做出了妥協吧。”
“這慕恒也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欸你們瞧,他已是元嬰界了!”
随着台下一聲驚呼,慕恒打了個踉跄,随即感受到體内那股不尋常的氣息。
他竟是真的進階了。
三歲小兒都知道仙魔有别,二者道法不可同修。可眼下,不但他魔族的修為沒有降,還連帶着進階成了仙族的元嬰。
也就是說他再也不用在體内把魔氣化為靈力,而是能随意調動了。
一陣風吹過,魔尊還未多想,先是感到了刺骨寒意。
他低頭一瞧,才發現身上的弟子服已被劈了個半碎。
成了個半裸。
慕恒:“……”
楚逸:啧。
孩子害羞了。
楚逸揮手化了件新衣出來,披在他身上,随即向周圍揮了道不可視結界,擋住了衆人目光。
“跟他師尊一樣,挂着個劍都是擺設。”台下,目睹了全程的玄參哼道:“打架全憑莽勁。”
一直跟在他身側的成安才被朝顔挑下台不久,好了傷疤忘了疼,見狀又想問了。
“慕師弟年少有為都隻能算金丹組第一。師尊,所以逾白仙尊到底是怎麼成為修真界第一的?”
玄參不可思議地瞧了他一眼,滿臉都寫着驚訝,表情相當具象化。
——我怎麼會教出你這麼蠢的徒弟?
“當然是其他組第一見楚逾白厲害,同他挑戰了呗。”玄參白他一眼,繼續道:“到後來,直接驚動了仙苑長老。傳聞中從不示人的仙苑主第一次現于人前,就是為了和楚逾白比試,竟真的輸給了他。”
“雖說帶着面罩,但對仙苑主來說也夠出格的了。從那以後,楚逾白就成了修真界傳說。”
是個不可超越的傳說。
——
遠山路。
楚逸看他身上傷多,本來說要抱他回去的,但慕恒死活不肯,于是師徒二人一道走了回去。
山路崎岖,兩人走得深深淺淺。慕恒身上帶了傷,行動不便,走着走着一個不小心,打了個溜滑,眼見就要摔倒了。
楚逸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小心。”
慕恒神情一動,忽然反手抓住了楚逸的袖筒。
“師尊袖子裡是什麼?”
不但軟乎乎的,竟還是動的。
楚逸怔了下。
瞧他這記性,忘了正事了。
他攏了攏袖口,變戲法似的從裡面摸出一小物。
小東西絨毛細軟,憨态可掬,眼睛溜圓。
——正是當日咬了他一口的倉鼠!
慕恒:“這不是…”
話未出口,他緊急刹了車。
要是叫楚逾白知道他曉得自己變倉鼠的事情,怕不是要殺人滅口。
還好楚逾白沒多心。
“那天朝顔上台前,我曾見過這倉鼠。”楚逸道:“所以朝顔認定是你下的毒後,我就想到了它。”
“按下毒的時間推算,除你之外,隻有這種不起眼的小東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他。”
楚逸心道,因為他自己做倉鼠時,也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跑去顔臨房間的。
“一次離間不成,我料定幕後主使大概率會再尋機會出手,也就是你和朝顔再次交手時。你看。”
楚逸拎着小倉鼠抖了抖,果然抖出了一些粉末狀的東西。
同朝顔說的大差不差。
慕恒沉默了一瞬,忽然道:“所以今日,是師尊和朝顔早就商量好演的戲?”
“不。”楚逸搖搖頭,道:“朝顔心氣兒高,屈居第二定會同你挑戰,我隻是猜到了。”
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慕恒會在今天忽然遇到升階雷,險些喪命。
“也好,你今日升了元嬰,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楚逸欣慰地看了徒兒一眼,道:“總不至于像你前師兄那般,誤入魔途,不得善終了。”
每每想到慕恒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拿到靈劍,他心裡總覺得不安,怕把天才給耽誤了。
不過現在看來,天才就是天才,就算在他這個廢物師尊手裡也沒什麼影響。
話剛出口,他忽然發現徒兒神色變了。
慕恒低着的頭瞬間擡起,目光淩厲一刹,又很快消失。
“所以在師尊看來,教養弟子隻是責任。”
楚逸:“當然是責任……”
這不廢話嗎,教養弟子不是責任還能是什麼?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慕恒打斷了:
“弟子身子實在不适,師尊恕罪。”
說完便拱手行禮,轉身而行,還沒等楚逸反應過來,便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楚逸愣在了原地。
這孩子今天是犯什麼魔怔了?
說的話奇奇怪怪的,叫人摸不着頭腦。
而且慕恒方才那神情,若是擋住下半張臉,似乎……
似乎和他當日第一次見魔頭時的模樣重疊了。
呸呸呸。
楚逸連連搖頭。
他那可愛的小徒弟和魔頭能有什麼關系?
不過是人不開心時,顯露的神情大約一緻罷了。
——
魔界。
魔尊寝殿外,幾個守衛正在小聲嘀咕。
“尊上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一回來就是這個德性。”
“我不敢進去,你去吧。”
“你不敢我也不敢啊。”
推脫來推脫去,眼尖的那個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走來,趕忙叫衆人閉嘴。
但為時已晚。
連統領似乎聽到了全部。
他抽劍出鞘,神情冰冷,拿着劍把每個說過閑話的人都指了一遍。
劍尖寒森,守衛們吓得大氣不敢出。
要知道連統領可是尊上最信任之人,修為也高深莫測,殺他們幾個還不是易如反掌?
直到連兆開口。
“怎麼說話呢!”
他神色依舊冷酷,但出口的話卻叫人匪夷所思。
“我們尊上一直都是這個德性,什麼時候變過?”
衆人:“……”
還得是連統領最會說話。
不過他真的不會被尊上打死嗎?
那尊上脾氣其實還挺好的。
衆人心道。
話音剛落,寝殿内傳來冷冷的聲音。
“滾進來。”
連兆瞬間轉了臉色:“好嘞。”
衆人:“……”
連統領這角色切換的可真快。
連兆喜滋滋推門進去。
正準備拱手行禮,卻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宣統領?”
殿中不僅有宣叢,甚至還有他之前辛辛苦苦捉回來的于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