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鹿的意識從混沌中緩緩浮起。
最先恢複的是聽覺,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樹葉摩挲的沙沙聲,還有某種低沉的,類似吟唱的哼鳴。
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放佛就在耳邊回蕩。
然後是嗅覺。
潮濕的木頭發黴的氣味,混合着某種苦澀的清香。
最後才是觸覺。
身下是粗糙的麻布床單,皮膚上傳來黏膩的觸感,還隐約傳來刺痛。
她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低矮的木屋屋頂,由粗糙的木闆拼接而成,縫隙間透進細碎的光線。屋子不大,角落裡擺着一個簡陋的木櫃,牆上挂着幾串曬幹的魚和某種她不認識的植物。
這是哪裡?
餘鹿下意識想要起身,胸口撕裂般的灼痛率先撞進意識。
那不是尋常的鈍痛,更像是有無數細小的纖維在皮膚下瘋狂生長,每一次呼吸都帶來尖銳的刺痛。
餘鹿低頭望去,幾道青褐色的藤蔓纖維歪歪扭扭地纏繞在胸口,傷口處傳來尖銳的刺痛,帶着藤蔓特有的植物汁液的辛辣。
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傷口,連帶着右半邊身子都發麻發僵。
她下意識想要擡手觸碰卻發現全身的肌肉像是被灌了鉛,連擡起手臂都困難。喉嚨幹澀得像是被火燒過,她試着吞咽,卻連唾液都分泌不出來。
就在這時,木屋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個身材瘦高的青年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個木碗。她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皮膚被海風和陽光曬得黝黑,長發随意地紮在腦後,身上穿着件奇特的短衫。
“你醒了?”青年的聲音柔和而平靜,但是卻帶着奇特的語調,眼神仔細的掃過餘鹿,似乎在确認她的狀況。
餘鹿勉強聽得懂,内心有些警惕,但還是開口詢問:“是你們救了我們嗎?”
“我另外一個同伴呢?”
青年沒有回應而是走到床邊,将木碗放在一旁的木凳上。
碗裡盛着清水,旁邊還放着幾顆白色的果實,表皮光滑,像是某種漿果,但形狀又不太自然。
“你快喝點水啦。”青年說,“你已經睡了兩天。”
餘鹿沒有動。
青年歎了口氣,伸手從碗裡舀了一勺水,遞到她嘴邊。
“你先喝一口水,不然嘴裡受不了。”
餘鹿盯着對方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見底,看不出任何惡意。最終,幹渴戰勝了警惕,她微微張開嘴,讓青年喂了她一口水。
“謝……謝謝。”
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像是久旱的土地終于迎來雨水。她忍不住又喝了幾口,直到喉嚨的灼燒感稍稍緩解。
“她呢?”餘鹿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的妹妹嘛?”青年收回手,“她在其他木角啦,渾身都是血,但還活着。”
餘鹿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儀’。”青年簡短地回答,“這裡是歸鄉島。”
歸鄉島?
餘鹿一字一句在心裡念着,回憶着昏迷前的場景,墜落,黑暗,恐懼。
儀拿起一顆白色果實,遞給她。
“吃吧,你的身體現在還太虛弱了。”
餘鹿盯着那顆果實,内心權衡一番選擇接下。果實在手中觸感冰涼,表皮光滑得像是某種玉石。
“放心,沒毒。”似乎是知道餘鹿在想什麼,儀笑着說,“等會我還要給你清理傷口呢。”
餘鹿咬了一口,汁液在口中爆開,味道出人意料地甘甜,帶着一絲海洋的鹹腥,卻并不令人反感。
幾乎是在咽下去的瞬間,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至全身,原本沉重的四肢似乎輕松了一些。
“這是……什麼?”
“海靈果。”儀回答,“很好吃吧。”
餘鹿沒有追問,隻是沉默地吃完了剩下的果實。
儀看着她,眼神裡充滿好奇,突然問道:“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海難。”餘鹿簡短地回答,沒有透露更多。
儀似乎看穿了她的隐瞞,但并沒有追問。等餘鹿吃完,儀從身後取出一條青褐色的藤蔓:"我還不知道叫你呢?"
餘鹿配合地微微轉頭,方便對方更換胸口的藤蔓敷料。這個動作牽動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叫我...方沅吧。"餘鹿臉色更加蒼白,聲音卻異常平靜。
儀湊得很近,餘鹿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和透亮的眼睛。
她看起來很像……同事的女兒,眼神很純真。
就在這時,餘鹿的目光突然凝固,在儀的脖子上,挂着一個木質吊墜,上面刻着的三角符号,和她藏在身上的石頭一模一樣!
"儀?"餘鹿沉默了半響,咪起眼神輕聲喚道。
"嗯?"正在給她塗抹草藥的儀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