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盒子裡被釋放出來,露西亞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仿佛生命再次回到身上。
她們站在獸人都城英格瑪的最高處,面前展開的是一幅恢宏的畫卷。兩座巨大的雕像聳立在雲端,這兩名面部被惡意鑿空的的獸人高約50餘米,勉強可以看出耳朵曾緊緊貼着臉頰,守候着同樣靜默的時鐘神殿。水霧模糊扭曲了神殿的輪廓,讓它漂浮在半空之中。盡管離得很遠,卻依然有壓迫感,為城市帶來的不是嚴肅的陰影,而是神聖的光芒,仿佛整座神殿都是透明的,可以被陽光穿透。
使者告訴她:“隻有在英格瑪的最高處才能看到這種奇觀,外來人是看不見的。”
露西亞感慨地說:“也是神殿保護英格瑪不被侵略者踏足。可惜獸人卻自己破壞了神殿。”
話說出口,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對曾蒙受苦難的族群說出這種話,忙補救道:“對不起,我不該說這種話的。”
使者隻是笑笑,熟練地轉移話題,指着幹燥的石頭,“你看,這裡四周都是戈壁,比我們更高。除了神殿所在的方向,其他地方都是背陰的。”
“等等,其實神殿不在天上……那是光的折射嗎?唔……海市蜃樓?”露西亞立刻反應過來。
“正是如此。”
露西亞一拍腦袋,“呀,我應該在讀到這句話的時候就想到這點的。”
使者卻說:“那可不好。”
“為什麼?這樣我就不會鬧笑話了呀。”
使者于是解釋道:“但也沒有童心了。隻有時刻保持對事物的偉大想象,才能做心靈的魔法師。”
“心靈的魔法師嗎?”露西亞看看自己的手,她也想随手能召喚出火花或者閃電,或者念一句咒語就能控制人的精神,但終究沒有天賦。如果重新活一次的話,她能擁有使用魔法的器官嗎?
使者看了她一眼,笃信地說:“你會有那種力量的。”
她轉過身準備下樓梯,露西亞也跟着她離開高台。不得不說,作為異族祭司,使者的話令露西亞十分心動,就像定下一個契約,她幫獸人的神使剔除白樹病瘤,神使回饋給她解決事件的力量。
不過,為了确認,她問道:“我真的能獲得那種力量嗎?”
“當然。”使者說,“我們是愚笨的種族,不會撒謊。”
露西亞說:“那真是太好了,我以為要等到下個輪回呢。”
“嗯……”使者可疑地停頓一下,“事實上,每個人出生都有那種力量。”
“怎麼會呢?就連在科迪亞斯,也隻有0.0003”%的概率擁有魔法。”
“你說這個啊……”
“嗯?”
使者又一次轉移話題,“你很喜歡閱讀特科洛奇的文獻?”
“隻是因為好奇而已。”露西亞又想起,大概獸人不會喜歡特克洛奇的人們。過去的書上都說,獸人的智力是最低的,甚至隻比猴子高那麼一點點。
“人類的時代到來後,所有知識都從那裡來,不是嗎?”
“所有科學知識。”露西亞強調。
使者顯然沒有理解她的執着,她隻好進一步解釋:“嗯……塵世最有影響力的三個國家裡,特科洛奇生産科學與科技,科迪亞斯生産神學與真理,瑞恩斯特生産藝術與哲學。”
“原來如此,人類之間分工還真是明确,不愧為創造者的傑作。”
“說起來,明明大家都該信仰創造者,我在衛城等待的時候,卻看見一位做科研的人痛苦到發狂。”
“為什麼?”
“因為他發現自己有靈魂,巴别塔也在運作。”
“祝願他在下個輪回能與靈魂和解。”
“我也祝願他。可惜他入輪回了,我還流連在外頭呢。”露西亞攤攤手,“你看,這副模樣根本沒法和人交流。我不如堕入塔爾塔洛斯的底層呢,還可以去吓唬人。”
“不要亂說。”使者突然嚴肅起來,“靈魂堕入塔爾塔洛斯,是三神殿都不願看見的。”
“我錯了,我收回剛剛那句話。”露西亞真誠地忏悔。面前這位使者太親和,她都忘了是在和祭司說話。
使者并攏食指與中指,在唇邊輕點,示意露西亞也這樣做。
“這是靜默者之儀。”使者解釋道,“也用來幫助你收回之前說的話。”
“在獸人族内也是如此嗎?”
“是的。為了避免紛争,我們常用這個手勢。你同樣可以把它理解為道歉。”
露西亞點點頭,内心卻想,獸人是個奇妙的種族,溫和起來什麼都能原諒,憤怒起來,連神殿也能輕易颠覆。
談話間,獸人不知從哪牽出一匹獨角獸,邀露西亞共乘。别說獨角獸,露西亞連騎馬都是第一回,隻能慶幸自己是靈體,緊緊地貼在神使背上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