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今天也舞劍給勇士們獻禮了，真可惜你們沒看到，她和露西亞做得一樣好。”

這讓隻顧着往肚子裡塞甜點的畫家克林索爾吃驚，朝露西亞說：“你還會這個？看不出來。”

“我才剛剛開始學。”露西亞說。

“她又精進了。”伊格内修斯補充。

看着衆人的反應，瓦特·泰勒才反應過來，“你們居然沒和大家說？”

“女人學這個可不是什麼好事。”畫家搖搖頭，吹胡子瞪眼，“拿劍是男人做的事，你是嬌嫩的花，隻需要被保護就行了。”

伊格内修斯撐着下巴說：“她學劍就是為了在遇見你這類人的時候能給你大腿刺上一刀。”

“是因為我看過女劍術家的劍法，很羨慕。如果您也能欣賞到就好了，和舞蹈一樣，但是比舞蹈更有力，一定能給您帶來好多靈感的。”露西亞彎着嘴角，巧妙地說。

她很喜歡克林索爾有話直說的灑脫個性，因此主動忽略那些讓她感到不快的地方。談及劍法，就算是露西亞認同他的看法，伊格内修斯也絕對不會接受的。

鐘聲敲響時，大家仍沉浸在閑談和思索中，陽光金色的餘晖為每個人鍍上一層金光，他們的衣裙在光線下閃閃亮亮，盤子邊緣也閃出美妙的弧光。

畫家站起身來對大家說：“好了，開飯前我得先去抽支煙。”

他把畫本上的紙撕下，遞給露西亞，潇灑地轉身，叫上同樣熱衷于煙草的瓦特·泰勒，邊聊邊向着門外走。

露西亞迫不及待觀看起克林索爾的随筆來。他以她為模特完成了幾幅小速寫，隻草草勾勒幾筆，喝茶的姿勢，聊天的神态，腼腆的笑容都刻畫地精确到位。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自己，臉上浮現一抹紅暈，伊格内修斯湊過來，難以掩飾吃癟的神色，露西亞輕笑一聲，把紙張給他看。

他順勢坐到露西亞身邊，仔細端詳了一陣，擡眸對露西亞說：“這張畫現在是我的了。”

露西亞不服氣道：“那怎麼行，我離家之後還沒有過一張畫像呢，我要把這個寄給家裡。”

聽到這個字，伊格内修斯的唇色變得蒼白，聲音也輕下來，“那好，還是你保管着它吧。”

露西亞小心地把畫插//進書裡，滿意地對伊格内修斯說：“爸爸媽媽看見這個一定會很開心的，你有畫像嗎？有的話我也一并寄過去。”

“那我找克林索爾畫了你再寄過去。”伊格内修斯的神色恢複如初。

“好。”露西亞開心地想，果然，人還是要多出門走走，見識不同的人，體會不同的藝術，因為一切藝術樣式都有助于一個作家提高他的寫作技巧。畫家用筆觸記錄人，作家用文字記叙人，以後，還會有更多的藝術樣式将生活呈現在人們面前。

等到大家從房子裡出來，光線更是柔和，太陽已然迅速退開，留下大片天空獻給珍珠般的月亮。整座花園披上暗淡的金紗，唯有葉片邊緣還反射着太陽熊熊燃燒的餘晖，陰影投射之處全是一片黛色朦胧。

餐桌旁擺放燭台用以照明，蠟燭的暖光為食物上了層誘人的光澤，也把花園裝飾得如傳說中亮着篝火聚會的精靈領地。有趣的是，這場宴會并未設置主位。

翠絲特親昵地抱着露西亞的肩膀，讓她在旁邊落座，露西亞正對伊格内修斯，全然無法躲過他的目光，低頭又看見桌上的一大堆勺子叉子杯子，顯得格外為難。就算她依仗華美的衣服與靈活的談話能力，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貴族小姐，但她可沒有見過如此多的勺子叉子和杯子，根本不知道要怎麼使用。

大家都落座後，格雷沙姆·所羅門起身說：“這次聚會還是和以往一樣，我雖然是主人，但各位在這裡也無需拘束。原本我們應該等到八月才相聚，為了及時抓住被懲戒之海巨浪環繞的伊格内修斯，才提前至這時，因此也辛苦瓦特特地趕來。總之，時隔三年，我們的晚輩和學生伊格内修斯·坎貝爾又回到了我們身邊，而我們也有了新的朋友。”

露西亞朝大家笑：“能作為朋友參與進聚會是我的榮幸。”

格雷沙姆繼續說：“那麼，廢話就不多說了。請和我一同向偉大的至高者禱告，感謝祂賜福于祂的子民……”

露西亞也跟着禱告，自從回來之後，她一直都沒忘記感謝至高者，當然，還有時鐘神殿的那位使者。由于增加了一位感謝對象的緣故，等睜開眼她才發現大家都在等着她。

于是，虔誠成了她身上又一美好品質。至于餐前儀式進行完她仍遲遲未動的原因，則是大家都開始展開桌子上的餐巾，把它别在領口上，可自己又沒有領口。

翠絲特也剛剛才展開餐巾，像準備和她說悄悄話一般靠近她些，把餐巾放在裙子上。露西亞學着她，把餐巾平攤放在裙子上。

泰勒特已經迫不及待舉起酒杯，“露西亞·戴維德小姐赢下伊格内修斯，跨出了劍術的一大步，我還沒祝賀你，就趁着今天敬你一杯。”

翠絲特優雅地舉起杯子攔下瓦特，狡黠地沖他眨眨眼，輕快地說：“女士和女士優先。”

她看向露西亞，手指抖了抖示意露西亞學習，露西亞立即反應過來，學着她的持杯方式将酒杯緩緩舉起，含笑回應。

伊格内修斯也擋在瓦特前面，露西亞剛結束和翠絲特的一次敬酒，他便舉杯說道：“敬我的老師和朋友。”他把後一個名詞咬在嘴裡不肯松開。

露西亞嫣然一笑，藍綠色的眼睛如同軟糖，濕潤潤，透露着蠟燭的光亮。她回應道：“敬我的學生和朋友。”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瓦特，舉杯看向瓦特說：“還得敬我的老師。”

露西亞終于在翠絲特的幫助下把那些繁瑣的禮節摸了個透。刀叉的擺放、各種勺子的用法、杯子的區别，雖然沒有得心應手，吃完這頓日後見着還是會犯迷糊，但知道了餐巾如何擺放。伊格内修斯顯然沒有她那樣的煩惱，她隐約意識到，從前“朋友時間”的“不需要禮儀”的約定全是在遷就她。

瓦特吃完飯就離開了，據他所說，明天一早還得趕着玫瑰之戰。餘下的人則在花園散步。這時，露西亞終于有機會說起，“我還以為魔法師的宅邸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沒想到您的花園如此美麗。”

格雷沙姆說：“全是因為夫人在打理，沒有她，這裡不可能那樣漂亮，我也很喜歡夫人給花園安置的動物們。”

翠絲特問道：“露西亞，科特利克島的房子怎麼樣？住得舒服嗎？”

“舒服倒是舒服……”想到伊格内修斯不斷拆F的台，露西亞終于有了報複的機會，“可是房間裡一開始根本不透光，窗戶全給木闆釘死了，我争取了好久才可以看見花園的。”

“木闆早就拆幹淨了，是你沒注意到。”伊格内修斯反駁。

或許是真正回家的緣故，他今天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變得更為可愛了。

“可是花園也沒人打理。”

翠絲特遺憾地回憶道，“伊格内修斯之前很喜歡和我一起修剪花草呢……”

“是的，他喜歡把草垛剪成正方體，一分一毫都不差。那會還經常讓我誇他對比例的把握能力。”

“結果他不願意和我學畫畫，說畫畫無聊。”

“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在熱衷于回憶過去的長輩面前，伊格内修斯隻能默默忍受。

露西亞不忘添一把火：“變化真大呀，如果不是人還長得像，恐怕大家都不認識你了。”

“實際上倒還和以前一樣。”格雷沙姆說，“但是，作為你最初的老師，我還是需要知道那段獨修的時間你都做了什麼。當然，既然露西亞和你都是我們的朋友，不急現在聊。”

克林索爾也不願意放過他，“所羅門，我有個提議，既然伊格内修斯·坎貝爾先生是因為八月懲戒之海海浪太大而無法赴約，不如我們就趁這次，約定8月去梵高平原？伊格内修斯還沒去過我在那的房産，而我，自然期待小夜莺降臨在我的花園。”

還沒等伊格内修斯說話，露西亞就答應下來，“梵高平原？我一直想去那裡，還沒機會去呢！如果您答應給我報銷路費的話，就算伊格内修斯不去，我也會去的。”如果他不答應，她就讓F求他。

“我當然去，露西亞，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跟着的。”伊格内修斯忍無可忍，帶着威脅的語氣答應了下一次的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