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真是個瘋子。
……是她把陸小葵安排到自己身邊,也是她布下了那些符箓。
唐硯青将身體的重心向後靠,擡起雙腿,踹向李明漪胸口。
但她渾身發軟,動作十分遲緩,被李明漪輕易躲開。
“好奇心是可以殺人的,你選這個專業的時候就該知道了,不是麼。”
李明漪眼中沒有絲毫憐憫的神色,将酒碗往地上一擲,轉身便走。
唐硯青用手指努力摸索着手腕上的繩結。繩子系得很緊,她完全無法掙開。
火是從房間一角燒起來的,李明漪在那裡堆滿了易燃的桌椅和布草。
兇猛的火焰已然吞沒了小半個房間,濃煙盤旋,熱浪拍在唐硯青臉上,熏得她不住咳嗽,眼淚都快嗆出來。
得趕緊想個辦法逃出去……
忽然,有什麼冰冷的東西觸碰到她的手臂,手腕上的阻力随之消失。
——繩子解開了。
唐硯青回過頭去,身後分明空無一人,隻有一團濃郁的黑霧,正在緩緩蠕動。
……這是,什麼東西?
不等她細想,唰地一聲,那黑霧迎面襲來,撞進她的眼睛。
她的腦海深處,響起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
“阿青,快去追,香囊在她身上!”
唐硯青一怔,立刻聯想到這聲音的主人。
“……顧婆婆?”
她的手腳卻開始移動。
出現在她身體裡的詭異力量,似乎沒有和她深入溝通的打算,而是直接接管了她的身體。
下一秒,唐硯青以自己從沒有過的靈活程度,奔出客房,翻過圍欄,從二樓一躍而下。
穩穩落在即将出門的李明漪面前。
“把香囊……交出來……”唐硯青擡起陰戾視線,恨意切骨。
李明漪半眯起眼睛,一眼便看出唐硯青被奪了舍:“你這孽祟,竟然還沒死透麼。”
話音未落,女人從衣兜裡掏出一把五帝錢,開始結陣。
刹那間,李明漪身前金光四綻,燦如烈日。
唐硯青的皮膚被灼出青煙,就地一滾,躲入庭院中央的樹影。
李明漪擡腳追來。
“呵……”
唐硯青聽見自己嗤笑一聲,喉嚨發出骨頭錯位一般的“咯咯”怪響。
她咬破舌尖,将口中鮮血噴向滿地破碎的符咒。
那些原本鎮邪所用的符紙殘片,竟完全違背物理法則,倒懸升空,漂浮,重組,化作數十張青面鬼符,符膽處繪一隻猩紅獨眼,陰森至極。
狂風驟起,鬼符聚成漩渦,朝李明漪撲去,将五帝錢陣的金光生生撕開缺口。
李明漪踏出七星步急退,後背撞上走廊的木柱。
嘩——
一塊燃燒的天花闆,從她頭頂轟然墜下。
李明漪倉皇躲避,卻被閃現到她身後的唐硯青一把撲倒,将她的雙手死死按在地上。
“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五帝錢陣已經被鬼符徹底撕裂,但李明漪喊出的咒語,還是震得唐硯青渾身一顫。
濃郁黑影從唐硯青的身體裡緩緩析出。
黑影探入李明漪的襯衫口袋,掏出那枚血迹斑斑的桂花香囊,遞到唐硯青手邊。
“我來拖住她。小姐的殘魂被封在香囊裡,阿青,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小姐……”
黑影凝出一隻手,往唐硯青背上一推。
唐硯青這才重新擁有了自己的四肢,抓着香囊,一口氣跑到客棧門口,回頭去看。
火勢開始向一樓蔓延,滾滾濃煙中,黑影和李明漪正在纏鬥。
沒有時間猶豫,唐硯青跨上摩托車,疾馳而去。
她沒有什麼成熟的逃跑計劃,總之要先離開磨橋市,躲到一個暫時不會被李明漪發現的地方。
眼看着快要出城,胃裡忽然翻江倒海,一陣絞痛。
唐硯青想起李明漪剛才往她嘴裡灌的酒。裡頭飄的黑灰,應該是燒了什麼符。
她停在路邊,手指扣進喉嚨,把胃酸清理幹淨。
經常喝酒的好處是,她還挺擅長吐東西的。
她重新翻身上車,沿着省道一路向南,準備先去鄰市找個小鎮落腳,再做下一步打算。
城市和平原很快被她抛在身後,黑色的丘陵在道路兩旁起伏。
晚風已經染上秋意,唐硯青的膝蓋被吹得發木。
轉過一個不算太急的彎道時,摩托車的前輪突然打滑,開始橫向漂移。
唐硯青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甩飛出去。車身和頭盔,同時在水泥路面上磨出刺耳的嘯鳴。
她摔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才撐着地面爬起來。萬幸沒有受傷。
車和人一樣,倒在路基外的碎石地上。
唐硯青打開手機電筒,走過去檢查車況。
車身側面的油漆被磨掉一大塊,前叉整個變形卡死,引擎也無法點燃。一時半會兒應該沒得救了。
剛才摔車的地方,凝固着一小片彩虹色的油膜。應該是有汽車在路上漏了油,又剛好被她的車輪壓到。
唐硯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越發覺得不對勁。
摩托車摔成那樣,她卻毫發無損,連一點擦傷都沒有留下?
這完全不合邏輯。
唐硯青想起了什麼。難道是因為她身上多出的東西……
她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了香囊。
那些早已幹涸的血迹邊緣,散發出暗紅色的光芒,如同擁有生命一般,正在徐徐生長。
唐硯青想起她在黑闆上寫下的證據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