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帶她去大海中央的孤獨島礁。
周圍什麼也不再剩下,隻有無窮無盡的海水,在晚風中,在月色中,重複着永恒的浪濤。
她們在礁石上接吻。
或者說,女人被觸手禁锢在那未知之物的身下,強迫她獻出一個極其深刻,又極其漫長的吻。
祂從來沒有伸出過那麼多觸手,像瘋狂滋生的藤蔓,貪婪地爬滿女人的身體。
如果恰巧有航船從此地經過,也許會留下關于醜陋駭人的海怪,如何在午夜吞噬美麗女子的可怕傳說。
至于海怪本人,當然樂在其中。
黑色的觸手反射着月光,在海水的滋潤下,發出近乎油亮的光澤。
它們裹纏着女人的四肢,緩慢地蠕動,遊走,吸盤輕柔而仔細地舔舐她的手腕與腳踝,換取女人偶爾的呢喃。
少女用唇舌填滿她的口腔,吮吸那些甜蜜的果肉,逗弄着女人的舌尖,要她欲拒還迎。
噢,海水。
祂用觸手裹挾着海水,洗去她身上所有的沙粒。
海水淌過她的側頸和手臂,讓她的皮膚變得晶瑩剔透。那些來自過去的傷疤,被月亮鍍上光暈,像閃耀的,淺褐色的水晶。
祂祂祂祂祂祂。
一隻觸手蘸滿海水,在她手心裡不斷書寫祂的名字,試圖留下某種透明的印記。
祂偏要在這無人之境與她深吻,仿佛推倒了所有的屋頂和牆壁。
宇宙是天與海,人間是無窮寂靜。
刑警女士在親吻的間隙裡與祂相視。在最瘋狂和最冷靜的時刻裡,對視,大概是世界上最暧昧的事情。
祂從女人的眼睛裡,看到人類可以擁有的,最柔軟,最潮濕的情緒。
祂穿過卡薩布蘭卡的風,愛丁堡的霧,墨脫的溪水和烏蘭巴托的大雪。
而女人的眼睫每一次輕顫,都是新幾内亞島的一場濕熱氣旋。
祂被北大西洋暖流吹到摩爾曼斯克的不凍港,又在阿克蘇的原野上,像一千萬朵杏花一樣怒放。
祂或許是破繭的鳥翼鳳蝶,也或許是漂流的冥河水母。
祂失去人類的形骸,又被女人溫熱的雙唇,從虛無中吻出輪廓。
祂要帶她去所有四季如春,又有大雨降落的地方。
漫長旅行的盡頭,祂在女人耳邊低語,每個字都像她們的體溫一樣滾沸。
“姐姐,你好軟。”
像塗滿甜奶油的泡芙,像雨後剛剛離開泥土的,最鮮嫩的野菌。
女人的呼吸早已被喘息割碎,難得騰出幾分餘裕,捏着祂的下巴,拇指輕輕掠過祂的下唇,眼神是蜂蜜和糯米做的鋒刃。“……你也不差。”
噢,女人。甜蜜又柔軟的女人。
祂好想和女人一直親親抱抱耳鬓厮磨直到下一個地球誕生的黎明。
可是月亮告訴祂祂,時間已經到了。
“……再送我五分鐘吧,姐姐。”祂說。聲音有太多太濃烈的眷戀,幾乎比她們身下的礁石還要粗粝。
女人用潮汐一樣濕潤的眼睛望向她。
她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隻是擡起胳膊,将少女壓回她的唇上。
潮水拍打着被夜幕環繞的礁石。
月色潮濕,水聲亦如詩。
第二天的返程徒步,大夥都精疲力竭。阿南顯然被那個“噩夢”吓得不輕,臉色很差,總算沒心思再來招惹鄭心妍。
今天吊車尾的人可不光是祂祂。
刑警女士看起來身體有些抱恙,左手一直捂着腰,步伐又沉又慢。
“姐姐,你腰疼嗎?”祂祂黏過去。“我扶着你吧。”
沒想到女人不僅兇巴巴地打掉祂的手,還狠狠瞪了祂一眼。
“别碰我。”
你昨天自己上頭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祂祂湊到她耳朵旁邊,小聲跟她道歉:“對不起嘛!那我們多在海裡親幾次,等你習慣就好了……”
鄭心妍揪着祂胳膊上的軟肉,用力一擰。
“滾。”
好兇啊!!
鄭心妍在河口城的刑警生涯,總算正式啟程。
跟風起雲湧的曼谷相比,河口城實在有些過于平靜。刑警女士入職頭一個月裡處理的最嚴重的案子,是有人老去偷寺廟裡的供果吃。
後來那個臭小子被剃光頭發,關到寺裡,念了一個月的經。
除了黏着鄭心妍,祂祂也沒什麼事情要忙,每天都叼着冰棍,去警署當監工。
阿南很快就從噩夢裡恢複,又開始成天添亂。你們這些當刑警的女人,血條都這麼厚嗎!
中午,她們會争着給刑警女士帶午餐。
一接到咖喱攤老闆娘的通知,祂祂立刻飛奔向市場,買下第一份剛出鍋的咖喱牛腩。牛肉、辣椒和椰奶的香氣混合在一起,能讓口水一直流到湄南河。
祂拎着熱氣騰騰的飯盒回到警署,卻看到阿南正要把手裡的飯盒往鄭心妍桌上放。
祂祂趕緊一個箭步沖過去,擋在阿南面前。“姐姐,吃我的,紅咖喱好吃!”
“别聽她的,她懂什麼,”阿南不屑一顧,“Shay,吃我做的,青咖喱更好吃!”
“壞阿南,别跟我争,明明就是紅咖喱好吃!”祂祂氣呼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