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祂趴在鄭心妍肩上,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順着女人的脖子往下淌。
“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是我吓到你了嗎?”女人抱着祂,很溫柔地問。
祂祂搖了半天的頭,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你……我不想離開你……”
祂的雙手鎖緊女人的腰,一厘米也不敢松懈,生怕她會被大雨沖走。
“我哪裡也不會去啊。”女人溫暖的手掌搭在祂背上,一下一下,輕輕地揉。“我不是在這裡嗎。”
可是虎鲸屬于大海,雌獅屬于草原,獵鷹屬于天空。
祂有多愛她,也不能阻止她擁有自由。
祂祂決定最後一次親吻她,在遠離地面288米的高空。
無邊泳池的水浪,倒映着一千顆遙遠的星鬥。
女人穿着黑色的分體泳裝,像一條流暢優美的海魚,在星辰中靈巧地穿行。
托盤漂浮在水面上,盛着海膽刺身,裝點金箔的冰淇淋球,和兩杯冰涼的莫吉托。
女人終于遊累了,和祂祂依偎着,停靠在泳池邊緣。城市的燈火,一如過往的每一日,璀璨而瑰麗。
“Shay,你喜歡曼谷嗎?”祂祂問。
這座擁擠的,堵塞的,緩慢的,繁華的,如詩又如醉的城。
女人搖了搖頭,卻又轉頭看向祂,眼睛裡的光像星星一樣撲閃。
“我不喜歡曼谷……但我喜歡曼谷有你的時候。”她說。
眼眶發熱,祂祂又很想哭,但祂也不能老哭。
祂是偉大的,浩瀚的,無堅不摧的祂祂大人。祂會照顧好祂的愛人,無論是在哪個版本的世界裡頭。
“我也是。”
人類的城市千篇一律,都是高樓大廈,都是車水馬龍。是在街頭和巷尾相遇的人,讓這些乏味的城市,變得深刻而不同。
祂祂說完話,湊過去吻她。
……這一定是祂最後一次掉下眼淚。
女人順從地接納祂的唇舌,像曠野擁抱春天,草木領受雨水。
水波之下,觸手開始湧動。
足夠遼闊的水池……能容納很多很多的觸手。
糾纏女人的手臂和小腿,也糾纏她的腳趾和耳垂。
“别碰那裡……”
觸手每一次撥弄她耳骨邊緣的軟肉,女人就會緊張得皺起眉頭,小聲哼哼,模樣實在過分可愛,讓祂祂忍不住反複擺弄,屢試不爽。
觸手總不會吃了你……至少今天不會。
她們不知何時,漂到泳池中央。
女人無處可以借力,像一朵孤獨無依的黑色鸢尾,隻能緊摟着祂祂的肩膀,靠祂的懷抱維持平衡。
祂祂仰着頭吻她,舌尖不斷向上頂,讓她幾乎離開水面,再猛然落回祂的懷中。
她們鼻尖錯落,呼吸混亂地交織在一起,都是一樣的燙。
太多太多的觸手,在泳池中恣肆遊蕩,幾乎掀起一場小型海嘯。
澎湃的浪花,藏住祂祂的眼淚,也掀翻莫吉托的酒杯。
那些涼絲絲的酒液,短暫漫過祂的觸手,然後無聲融化在水中,留下清甜回味。
“你喜歡我嗎,姐姐。”祂貪婪地想要再聽。
女人的嘴唇,包裹着祂的嘴唇,回答潮濕而溫暖。
“喜歡你……最喜歡你。”
祂祂大人心滿意足,最後在她唇上輕啄一口。
走吧,Shay。
觸手編成捕夢的網。
祂擁抱着女人,開始下墜。
離開288米的高空,離開鑲滿寶石的囚籠。
在另一個殘破的,不完美的世界裡醒來。
暖金色的陽光,照進這間老舊的辦公室。昨夜的一地狼藉,已經被某個知名不具的好心人收拾幹淨。
鄭心妍睜開眼睛,用有些迷離的眼睛看祂。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關于一些紙醉金迷的荒謬時光,關于一隻鲸魚重獲自由。
祂祂靠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溫柔又珍重。
“沒關系的,夢已經醒了。”祂說。那些脆弱心事,都掩埋在夢中的曼谷,祂祂大人已經不會再哭了。
刑警女士停靠在祂的頸窩裡,聲音悶悶的。
“我隻記得……好像是一個很好的夢。”
祂祂微笑起來,捧着女人的臉,揉亂她鬓角的頭發。“你喜歡就好。”
她們還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好的夢……在解決了眼下這些小小的麻煩之後。
——哒。哒哒。
突然間,某人急促的腳步闖進來,打斷了清晨的溫存。
“滾開,離Shay遠一點!”阿南舉着槍,對祂祂吼道。
好吧,情況似乎比想象中還要不妙。
祂祂當然不怕她的子彈,祂祂隻是擔心,要如何跟鄭心妍解釋清楚。
刑警女士從沙發上坐起來,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和同事對話。
“阿南,你冷靜一點。發生什麼事了?”
“我請朋友幫忙,修複了監控視頻的畫面。導演來工廠抛屍那天,車上還有一個人,就是她!”
鄭心妍并沒有輕信。“你确認過了嗎,也許是哪個環節搞錯了?”
“你自己看!”
阿南解鎖手機,扔給鄭心妍,持槍的右手依然瞄準祂祂。
被修複放大的監控截圖上,黑色SUV的司機戴着鴨舌帽,方下巴,跟新聞中那位過世導演的照片一模一樣。副駕則坐着一個年輕女孩,長着祂祂的臉,綁着祂祂的頭巾,梳着祂祂的髒辮。
祂祂很少在鄭心妍臉上看到如此驚訝和困惑的表情。
“你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女人問。
祂祂歎了口氣。“那不是我……是奇卡。”
用人類能理解的概念來說,祂祂和奇卡,是一對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