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們身後,是兩個一模一樣的時空的入口——阿南已經逮捕了馬克,正在焦灼呼喚着鄭心妍的歸來。
兩團陰影的能量強度完全相同,彼此抵消又彼此制衡,才會撞擊出這個風平浪靜的裂縫。
然而,遠處的海平面上,黑雲蔽日,巨浪滔天,一場海嘯正在逼近。
鄭心妍腳下的地面開始隐隐顫動。
這個時空的裂隙,并不能存在太久。
——向左走,還是向右走,隻在女人一念之間。
“Shay,來我這裡!祂是奇卡!”祂祂說。
“Shay,别聽祂的!祂才是奇卡!”奇卡說。
“我是祂祂!”祂祂說。
“我是祂祂!”奇卡說。
鄭心妍閉上眼睛,呼吸,然後開口。
“我隻問一個問題。告訴我,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當然是我。”奇卡說。
“……是格拉代。”祂祂說。
鄭心妍扔下捧花,邁開腳步,朝祂祂狂奔過去。
“Shay,你認錯了!我才是祂祂!”奇卡從她身後追來。
祂祂的觸手擋住奇卡的進攻,穩穩接住奔向自己的女人,結成世界上最堅固的黑色的繭。
在奔騰的巨浪,即将吞噬她們的上一秒,祂祂将她帶回了現實,重新站在廠房的鐵架平台上。
身後的半空中,烏黑的能量球,正在兀自翻滾,旋轉,如黑洞湮滅所有光線。奇卡暫時被海嘯困住了。
“你沒事吧?”
祂祂驚魂未定,緊張地問懷中的女人。
刑警女士擡起胳膊,狠狠擰了一把祂的耳朵。
“你怎麼會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是格拉代?”
祂祂有一點點臉紅,撓了撓自己的三四五六七條小辮子。“那總不能,真的是我吧……”
那當然是很好很好的,但祂也不敢有太多太膨脹的期待……
“我求你們了,現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阿南押着馬克,在一旁大呼小叫。
的确,現實世界,即将開始另一場海嘯。
混沌們一一出現在四周的高台上。
“哈哈哈,行刑!美妙的行刑!”
諾克塔爾第一個撲向奇卡。
“瞧你那副急急巴巴的模樣……”耶姆一臉嫌棄地跟了上去。
混沌們化作一道又一道龐大的能量流,将奇卡的球體包裹起來。空氣不斷發出古怪的震顫,像所有分子都被生生撕裂。
“你快帶着大家離開,”祂祂對鄭心妍說,“把這個地區封鎖起來,在能量徹底消失之前,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這裡。”
“你呢?”鄭心妍沒有松開祂的手。
祂祂低頭看着祂的女人。女人眼睛裡,倒映着祂潮濕的身影。
離别近在眼前,祂卻不知要如何回答。
怎麼辦呢,祂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灑脫。
心髒被撕成柳絮一樣的碎片,被風一吹就七零八落,痛徹骨髓。
“快點,祂祂,你要遲到了。”賽拉菲恩催促道,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穹頂下。
“噓,這可是和人類談戀愛的關鍵步驟。”琉珥果然很有天分。
祂祂在女人額頭上,印下最後一個吻。
“不用等我太久。”祂說。可以稍微等一下下。
“你在說什麼蠢話……”
刑警女士的聲音比祂還要哽咽,手指太過用力,幾乎将祂的手臂抓出血痕。
祂祂不敢再看女人的眼睛,強忍着胸口的劇痛,抽走了自己的手。
祂轉身離開,向祂的血親和同類們走去。
少女的身體,頃刻間被更加宏大的混沌吞沒,重歸虛無。
隻剩一顆眼淚,墜向平台下方的遙遠地面。
像一場規模很小的雨,很快就蒸發殆盡。
祂祂再見到鄭心妍,已經是好幾年之後。
混沌們分食了奇卡的能量,用的時間比想象中稍長,好不容易才徹底消化。(對混沌來說隻是一瞬間,但是對人類來說,已經足夠四季像萬花筒一樣瘋轉。)
出發之前,祂祂在“深淵”點了一杯酒。這是“深淵”重新開張的第一杯酒。
尊尼獲加12年黑方威士忌,久違的煙熏風味和甜美的煙草香氣,安撫着祂空空蕩蕩,又惴惴不安的胃。
肚子裡像有蝴蝶在撲騰,祂居然比第一次跟女人醬醬釀釀還要緊張。
祂祂可能确實跟琉珥吹了牛,祂其實不能算跟人類談戀愛的大師。隻能算歪打誤撞天資聰穎但發揮不太穩定的……天選戀愛腦。
“祝你好運。”阿耆尼說。
“祝我好運。”祂祂也給自己打氣。
祂知道時間會改變很多事,但不知道具體會改變哪些。混沌是萬物的真相,祂比誰都更清楚。
借着酒精恰到好處的麻醉,祂祂鼓起勇氣,離開了“深淵”。
曼谷的夜晚,依然醉生夢死,燈紅酒綠。
但祂隻有一個人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