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朱甯環顧四周,發現她們來到一處類似球場的地方,遠處有十米多高的豪華看台,看台下是塵土飛揚的地面,地面中央有一個環形圓台,圓台上豎起高架,架子頂端似乎挂着什麼東西。
朱甯剛要進門,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幾乎是停到朱甯身前。
朱甯皺着眉後退一步,正想看看馬車裡的人是誰。
車簾打開後,一個光着上身的蠻族奴隸從裡面爬出來。
他還是當時在俘虜營的打扮,身上髒了許多,上半身有好幾道鞭痕,黑色褲子因為長時間跪行,小腿部分已經變成深灰色。
朱甯對他還有印象,他是當時俘虜裡個頭最高的,叫艾德裡,被兵部尚書之女上官靜選去了。
艾德裡項圈上扣着的細黑繩被換成一根更長更粗的草繩,他人雖然爬下馬車,但繩子仍然是收緊的,顯然另一端在上官靜手裡。
他跪在馬車旁,車夫輕輕踢了他一腳,仿佛在提醒他什麼。
朱甯和伊貝在旁邊看着,隻見艾德裡垂着頭,變換姿勢,頭匍匐下去,四肢着地,脊背與地面齊平,像一個……凳子。
朱甯腦海中剛形成這個想法,車裡上官靜探出身子,掃了一眼馬車旁的艾德裡,面不改色地踩着他的脊背下來,仿佛艾德裡是個沒有呼吸的死物。
上官靜在地面站定後,艾德裡緩緩直起身子,卻并沒有站起身,上官靜牽着他的繩子在前面走,艾德裡則跟着後面膝行。
好在上官靜的馬車停得離門口很近,艾德裡并沒有膝行太久,否則朱甯幾乎要忍不住多管閑事,開口阻止。
“呦,這不是朱小将軍嘛,來得挺早。”上官靜能力很強,但為人刻薄,朱甯在外人眼裡屬于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類型,向來不受上官靜所喜。
而朱甯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從軍,注定無法像她娘一樣成為英勇殺敵的大将軍,所以上官靜叫她小将軍,實際上帶了諷刺之意。
若是以前的朱甯,早就怒氣沖沖地和她吵起來了,但現在的朱甯,絲毫沒覺得被冒犯,反而視線還在上官靜身後的奴隸身上,“都入秋了,你自己穿得裡三層外三層,卻不舍得給你家奴隸穿衣服,太小氣了吧。”
上官靜完全沒有被激将到,嗤笑一聲,“一個奴隸而已,連我馬棚裡的畜生都不如,允許他穿條褲子算是恩賜,哪像你,瞧瞧,這不會是你領回去的奴隸吧?”
上官靜目光看向伊貝,仿佛看到什麼好笑的事,“穿得人模狗樣的,連條繩子都不系,小心哪天趁你不注意,把你給……”說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你!”朱甯氣得臉都紅了,沒想到上官靜長得斯斯文文的,嘴巴卻這麼毒!
這時,鬥獸場的管事從裡面出來迎接。
“原來是朱小姐和上官小姐到了,快快裡面請,三殿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衆人聞言,停下交談,往裡走去。
沒走幾步,有幾個穿着統一服飾的高大女子過來,上官靜動作自然地把手裡的繩子交給其中一個女人。
繩子易主後,跪行的艾德裡終于站了起來。
“朱小姐,請将您的奴隸交給我。”
“為什麼?”朱甯不僅沒有把伊貝推出去,還上前一步,企圖将人藏在身後。
對方看到侍衛打扮的伊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是鬥獸場的規定。”
“朱甯,你不會連這都忘了吧,你腦子裡到底能記住什麼?”上官靜不放過任何一個諷刺朱甯的機會。
“上官靜,你不張嘴沒人把你當啞巴!”朱甯怒道。
上官靜冷哼一聲,看了艾德裡一眼,率先帶人上樓。
朱甯猜想,或許奴隸沒有資格上看台,要在某個地方等她們之類的,“伊貝,你先跟她們過去,等我回來接你。”
“嗯。”伊貝點點頭,跟在艾德裡身後,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艾德裡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傳來挑釁的目光,上官靜給他的命令是,可以不拔得頭籌,但一定不能讓伊貝最終奪魁,他雖然厭惡上官靜,不屑執行她的命令,但面對王族最受寵的小王子,他倒想看看對方到底有幾分實力。
伊貝不理會艾德裡,垂眸往前走,他攥緊拳頭,用力到手腕青筋盡顯,他在西夏時聽說過,大輝國會把西夏的俘虜送去鬥獸場,看他們像野獸一樣厮殺,争奪旗頂的牛肉。
朱甯跟着引路人爬上三樓看台。
看台前面,位置最好的地方擺了幾張長榻,榻上鋪着上好的羊絨毯,手邊的矮茶幾上擺放着美酒、水果與各色糕點。
齊朗坐在最中間的榻上,旁邊坐着幾位熟悉的面孔,有當時一起去挑選奴隸的,也有新加入來看熱鬧的。
看到朱甯和上官靜後,齊朗招招手,讓兩人坐在自己身邊。
齊朗左邊已經坐了一個端莊女子,朱甯記得她是侯府嫡女。
右邊還有兩個位子,齊朗與朱甯關系好,向來是讓朱甯坐在她身邊的,朱甯坐下後,上官靜就隻能坐在朱甯身邊的位置。
朱甯瞪了上官靜一眼,本來打算忍耐一下算了,沒想到上官靜主動和齊朗說,“三殿下,在下今早有些着涼,還是坐在角落避風處吧。”
語氣平和中帶着歉意,一點也沒有在樓下時對朱甯的刻薄。
“好,今日風大,上官妹妹注意保暖,來人,再拿兩塊毯子過來。”齊朗笑容和煦。
手下很快捧來兩塊羊絨毯,齊朗遞給上官靜一塊,上官靜謝過後走去角落的位置,另一塊被齊朗拿給了朱甯。
“給我的?”朱甯詫異地接過來,她又沒說自己冷。
“嗯,你身子弱,也要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