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雲不知道的是,調查員出現在小區中的第一刻,他們就擾動了潛伏在小區中的紅藤。
遠在沂水的危淺燈停住正在盯着屏幕移動的眼球,眼神銳利,她将電子産品丢到了一邊,然後迎着陽台的燈光發了一個很短的呆。
之前在小區裡面聽了很多,危淺燈知道不少和徐藝有關的消息,和那個男人有關的消息也不少,拼拼湊湊,危淺燈也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正因為知道全貌,所以危淺燈在即便還記着徐藝拒絕過的事實的情況下,依舊想着,需不需要多管閑事?
不,也不能說是閑事,這種大事要是得了個好結果,到時候都是朋友。
危淺燈嘴角扯起了笑來。
小區中,婦人臉上露出了震驚,她眼珠轉着,想起了最近聽說的隔壁小區的兇案,“警官,你确定嗎?小藝還是老師呢?”
鄭伯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這不是還不确定嗎?正在調查,主要是這個姑娘很可能是目擊證人,我們現在就是來問問的。”
“目擊證人啊……”婦人恍惚地點點頭,“那您具體想問什麼?”
“你知道有關徐藝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狀況嗎?就是工作和感情上的。”
最近的狀況?這問得一聽就知道有問題。
婦人地眼珠轉着,腦子裡想着到時候回家記得提醒家裡幾個大個子離徐藝遠點,嘴上說着:“最近沒聽說這姑娘有什麼啊?好像是……交了個男朋友。”
“我看資料上寫着徐藝有段時間在外面,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多月前。”婦人面上呈現出思索的神色,“一個多月前她回了我們小區,把舊房子收拾了住了下來,又去四中當了高三老師。真别說,這小姑娘還挺厲害,人初中老師想上高三可不容易了。”
“嗯。”鄭伯雲将婦人的口述記在小冊子上,他的口袋中還有一支正在運作的錄音筆,“還有呢?”
“還有?”
“聽你的意思,她以前就是住這的。”
“是啊,小時候她就和她爸媽住在老房子那,不過人小姑娘小時候過得不好,老受欺負,外面被欺負家裡還被欺負,整天都是灰頭土臉的……真想不明白怎麼有這樣的爸媽。”
“她還有親人?在哪?”
“爸媽都不在了,好像有個親戚……哦!也是這附近的,就樓下的徐震一家子!”
她說着,還左顧右盼看有沒有人露頭,見沒人出來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鄭伯雲又問了幾句,見問不出來什麼便換了個人。
“你說徐藝啊……那個小姑娘可了不得。”男人搖搖頭,嘴中發出“啧啧”的聲音,“好久以前她還住這的時候就不是個乖孩子,整天就知道往家外跑,還和那些個混子混在一起。”
他說話的時候穿着大褲衩的腿正在給烏黑的腳背和長指甲蹭着,一刮一蹭,磨出一道道白痕。
“什麼談戀愛啊,逃課啊,什麼沒做過,小時候就不是個好孩子現在能做出這種事情正常得很嘞!”
男人面前的鄭伯雲挑眉,流露出了懷疑。
“欸!你别不信!當時天天跟着那小妮子回來的那幾個黃毛我們可是都認識,你要出去問人絕對一認一個準!”
“知道名字嗎?”
那人結巴了,死活就是說不出來名字。
鄭伯雲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聽說楚姝附近還有親戚,他們關系怎麼樣?”
“這個啊……應該還挺好的,我見人過來幫那姑娘搬家還帶東西了。”
“真的?”
“……好像也不是,人走的時候帶的東西好像更多。”
第二個人對徐藝的态度和之前那位完全不一樣,剩下幾個鄰居态度也和第二個差不多,鄭伯雲特意落下在衆人口中和徐藝關系不好的大伯一家,問過這些人後就聯系上了楚姝。
“姐,你那邊抓到人了嗎?”
“沒,跑了。”
“跑了?她怎麼知道消息的?”
“可能是我們進小區的時候被她發現了,或者是更早的時候就懷疑我們會來找她。鑒于各種原因,我更傾向于後者。”
楚姝靠在徐藝家的牆壁上,目之所及是被整理得清清楚楚的屋子,她還在這個空間中看見了幾個很有少女氣息的毛絨挂件。
“不過還是有點收獲的,我找到了她和她男朋友的信件。”
“都這個年代了還送信?開……”鄭伯雲及時閉嘴。
屋子裡看着整潔擁擠,都是已經被收拾過的結果。楚姝沒在這個空間中找到能用來做基因鑒定的毛發、唾液,除了那封信,也找不到和徐藝親密的人有關的信息。
那封信應該是徐藝打包離開的時候落下的。
“說不定這就是文化人之間的情趣。”楚姝的神色散漫,“信裡有她男友的家庭住址,到時候我們再确定一下就去看看。”
“行,對了,姐,我打聽到了這附近住着徐藝親戚。”
“問過了嗎?沒,聽說和徐藝關系不好,我就空着看有沒有人給他們報消息吓一吓。”
“人家說關系不好你還真信?行,地址告訴我我們到那彙合。”
“不信還問個什麼……”
離住處很遠的另一條小巷,徐藝帶着個行李箱來了一個私人賓館。
“你好?請問……”櫃台後,女人原本清醒的臉上驟然出現了茫然。
“一間單人房,謝謝。”
女人點點頭,木着張臉略去身份證直接給徐藝安排了一個房間。
徐藝拎着行李進入房間後的第一個舉動就是撩起了自己的袖子,讓被悶在布料下的藤條重見天光。
“其實我不需要呼吸。”
那是屬于危淺燈的聲音,疑似是從這根小小的藤條中冒出來的,但藤條又沒有嘴巴。
就在這時,徐藝打開了窗簾。
“其實隻有你能聽見我說話……别開啊!人還在查呢!”
徐藝還抓着窗簾的手頓了下,然後應聲拉上。
“之前你沒被抓是因為那東西吧?那東西好像是被調查局抓到了,所以這次幫不了你的忙你隻能自己從沒有監控的地方繞過來。”
危淺燈光是規劃這條路就廢了好多“腦”細胞,而徐藝,她光是走上這規劃出來的一大圈路就要跑斷腿了。
天知道她們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中做得這麼完美的。
“小縣城就是好,什麼事情都能找出個缺。”
已經坐下整理東西的徐藝低低應了聲。
就在剛剛,危淺燈緊急通知了還在家中的徐藝這件事情,然後徐藝帶東西、危淺燈掃尾,兩人這才在楚姝出現在房間之前離開徐藝家。
就在楚姝開門前那一刻,紅藤還在兢兢業業地動作。
“對了,楚姝那邊找到了個東西,和你男朋友有關。”
徐藝訝異地看向危淺燈。
“一封信,上面有你男朋友的地址。”
周圍空氣似乎有瞬間的凝滞,徐藝瞳孔驟然放大,“怎麼會……”
她喃喃自語,放在膝上的雙手揪着腿上的布料,漸漸用力。紅潤的指尖泛出了白,眼珠子驚慌地顫。
“徐藝!”
封閉的心神被驚醒,徐藝擡頭看向面前空無一物的空氣。
“他們回去找何铮的……怎麼辦?”
“對象有那麼重要嗎?”
“我很喜歡他。”徐藝那雙帶着憂傷的眼睛斜斜看向賓館角落,“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我不能牽連到他,我也不想在他心裡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空間靜默半晌,危淺燈的聲音出現。
“你男朋友是不是有個叫何詢的弟弟?”
“嗯。”
“我和他弟弟認識,我們真有緣。”
帶着紅色濾鏡的視野中,危淺燈看見了徐藝帶着點點淚光的雙眼。徐藝在看“危淺燈”,用一種極度惹人戀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