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敏姐姐,”房琳說道,“你可放心,雖然我是嫡次女,但是家庭地位還是不如我的長姐房琅,因為我的母親本來隻是一個小妾,隻是因為在我小的時候難産去世,連帶我那尚未出生的弟弟一屍兩命,父親出于愧疚和憐憫将我養在大房主母身邊,對外就說我是嫡出的閨女,然而我也隻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否則我也不會沒有老師教養,從而要在蘇先生這裡識文斷字增長見識。”
“也就是說,”郝敏說道,“你和楚楚一樣都是瞞着家裡跑到蘇先生的桃李書院當中枕典席文囊螢映雪的嗎?”
“然也。”
房琳說道,郝敏又再問道:“可你怎麼說來也是他們家裡的金枝玉葉,要是很久沒有回去,确定他們會要不聞不問視若無睹嗎?”
“實不相瞞,”房琳坦坦蕩蕩明明白白說道,“我已離開府邸一年有餘,平時除了晨起和先生以及同窗摯友朗誦四書五經,晚間又再研究書寫功課,其餘時間都在照料桃李書院後面的那片藥圃,争取培植更多的朝聞道為着蘇先生調理身體。”
“那你家裡知道你的行蹤嗎,他們也能接受自己家裡的小姐夜不歸宿離家出走?”
郝敏又再問道,房琳回答:“我已尋找到了一個理由蒙混過關,就是拜托蘇先生假扮神通廣大的道士,說我天資聰穎根骨奇佳适合修煉,若是父母願意忍痛割愛讓我跟随老師左右參悟人間至理名言,假以時日必定羽化飛升前途不可限量。”
“這……”身為真的道士的胡乾有些汗顔,認為他們從外到内渾身上下全都透着一種漏洞百出的氣質與穿着來說根本沒人會要這般輕而易舉相信他們的鬼話連篇胡言亂語,所以有些暗藏質疑說道,“居然也能行嗎?”
“你不知道,”房琳感受到了他的小瞧的意味,當下一邊回憶當初的場景和細節一邊喜笑顔開說道,“先生裝得十分能有九分相像,那時的他為了幫我擺脫家裡的束縛專心緻志跟着他來學習四書五經奇門遁甲,特意打扮一番,不僅頭戴烏紗綸巾,身披鶴氅,手中拿着一把羽扇,甚至還給自己貼上假的八字胡須,任誰見了都會覺得他是哪個深山老林福地洞天裡面出來的得道高人,并且剛一見面就能準确說出我們全家上下的身體狀況,對外卻說這是自己輕而易舉掐指一算的結果,把我主母和父親哄得一愣一愣。随後他便趁機說道,昨日夜觀天象,發現雲霧之間似乎有着一顆重要的星宿若隐若現,疑似是有天神墜落凡間,因為出現的方向是在北方,光芒又很明亮,所以能夠确定他是投身在了我朝勳爵人家當中。随後他便又再裝模裝樣問起府邸裡面有着什麼與衆不同的異樣,我便順理成章說道自己住的院落裡面平時還在盛開的海棠一個晚上全都謝了……就是這樣,我那一貫洗好焚香沐浴求神拜佛的父親和主母歡天喜地而又寄予厚望把我掃地出門。”
“也就是說,”郝敏了解狀況以後說道,“現在的你除了蘇先生再沒旁人管束了嗎?”
“然也。”
房琳興高采烈說道,在感受到了郝敏眼神當中的一閃而過的一絲憐憫以後又再安慰似的對她說道:“郝敏姐姐這樣看我要做什麼,我沒覺得自己離開安國公府有多不好,恰巧正是因為主母和父親對我的不聞不問,我才可以這般如魚得水待在先生身邊學到這麼多的知識和文化,并且到了現在都是自由自在優哉遊哉,能夠在中意的環境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三生有幸實屬難得。”
“好吧。”
郝敏見她本人都是這般心胸開闊無欲無求的樣子當下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就聽李絮調侃說道:“不過沒有想到一向奉行君子之道的蘇先生也會幹出假扮道士坑蒙拐騙的事情,着實令我大開眼界。”
“非也,”蘇不惑依舊淡然說道,“我可沒有騙人,誰說我的裝扮是個道士,莫非諸位沒有學過我家先祖東坡先生的《念奴嬌》嗎?其中有句‘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飛灰煙滅’?說的就是儒家的蜀漢丞相諸葛孔明,所以鄙人拜訪房琳爹娘那天用的乃是作為謀士的衣着,并且我能知曉他們全家的健康系統全都因為我的這個學生以前跟我通過氣了,甚至從頭到尾我都沒說自己是個道士。”
“喲,”李絮加大力度眯眼調侃說道,“沒有想到你這一介書生還學會了拐彎抹角強詞奪理的文字遊戲,倘若你是真的光明磊落大公無私,為何又要胡言亂語和房琳的爹娘談論什麼夜觀天象的虛無的事情?”
“誰說那是假的,”蘇不惑有些不忿說道,“難道閣下這般見多識廣,卻還固執己見認為隻有道士才懂占蔔的奇門遁甲?須知剛才我所提到的諸葛孔明就是我們出自儒家的著名的謀士,雖然後世流傳的關于他的最終結局是在北伐當中病逝,但是也有人說他在死後金身不腐,極其像是肉身成聖羽化登仙,并且運籌帷幄算無遺策,所以才能在死後也靠自己生前的威儀震懾敵方司馬懿的大軍,使得他們一聽諸葛孔明還活着的消息立馬望風而逃潰不成軍。”
他又說道,與其當中透着隐約的自豪與驕傲,“既然諸葛孔明可以無師自通修行奇門遁甲,那麼同樣屬于儒家傳承的子孫後代的我們,又怎麼會不懂夜觀天象這種手拿把掐一學就會的占蔔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