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風蕭瑟萬分,路邊的枯葉排着隊在空中飛舞。
和遙騎着她的粉色小電驢,頭戴黑色頭盔,黑色墨鏡,黑色口罩,一身黑色沖鋒衣,行走在她每天的上班路上,在夜裡,如果不是粉色的小電驢後面還閃着紅色的反光燈,遠遠看去,以為是小電動也實現無人駕駛了。
粉色小電動越走越偏,一路騎向衛山的方向,終于在衛山的半山腰處停了下來,這是衛山上為數不多有人氣的地方——理市殡儀館。這裡的人氣來自于在這裡的工作人員以及來往的亡者家屬。
和遙下了車,取下頭盔挂在車後座上,取下車頭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向停車場的保安大叔點點頭,随意的遞給他一袋熱騰騰的包子,沒有一句話。
“又上夜班啊?每次都這麼客氣,真讓人不好意思啊……”保安大叔無措的縮着手。
和遙也不說話,保安大叔不接過包子,她也不催,就這麼舉着。
“好,我收着,你要是忙完了來我這坐坐,大晚上的又是你一個人,怪冷的……”保安大叔關心的說。
和遙點點頭,自如的朝辦公樓走去。
作為理市唯一的殡儀館,負責承辦各種喪葬事宜,下設殡葬咨詢室、殡葬業務接洽處和火化車間等部門。和遙作為殡儀館的一名入殓師,做的就是整理亡者的儀容儀貌,盡量讓亡者恢複到生前的容貌,讓亡者家屬跟亡者做最後的告别。
一般入殓師是兩人一組一起工作的,方便為亡者整理衣物,翻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糾紛和投訴。但是和遙是殡儀館的特例,她從入職一個月後就一個人工作。因為原本跟她同組的同事就申請換組,投訴她把食物帶到工作間,經常聽到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像旁邊有人跟人說話一樣,給同事吓得不輕,再加上他們經常白夜班輪換上,夜間突然被和遙一句“來了啊?”,吓得生人也快變成亡人了。
領導起初也很重視這次投訴,認為和遙過于異常,孤僻少言,多次找和遙談話,甚至提出讓她去做精神檢查,事業編制不方便開除,也提出了讓她調崗。但是和遙通通都拒絕了領導的要求,要求單獨一個人上班。
起初領導也是嚴詞拒絕,但是接下來的日子裡,領導的電話就沒停過。要麼是接到某位市領導的電話表揚和遙的工作能力,因為和遙送走了這位領導的丈母娘,還讓領導好好培養和遙。要麼是相熟的某公司老總,打電話對和遙表達謝意,稱和遙幫了他大忙。甚至還有緻謝錦旗送來殡儀館,這在殡儀館的入殓師中還是頭一遭。要知道,在世人眼裡,入殓師這個職業還沒有被大衆所接受,多認為是不詳,忌諱的象征,少有人願意跟入殓師打交道。而緻謝錦旗則是解開偏見的一道門。
最後,館長了解了所有事宜,拍闆特事特辦,同意和遙單獨上班,自然也就默認了她的一些小細節。
今天原本上班的同事突發家中急事,和遙是臨時被叫來加班的,她給自己的哆啦A夢杯泡好了茉莉花茶,黑色皮筋随手紮了個馬尾,又提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袋子走去了工作間。
在緩沖間裡換好工作服,戴好帽子,在入殓室大門旁刷臉後,戴上了口罩,隻露出了一雙黝黑的雙眼,推開了入殓室的大門。
和遙在靠窗的小桌子上放下這大大小小的袋子,随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香爐,點上一支香,一股濃郁的檀香味瞬間飄散在工作間裡,和工作間裡福爾馬林、甲醛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今天要服務的是一位因車禍去世的30出頭的男子,聽說是加班到淩晨開車回家的路上與超重的大卡車相撞喪命了,家屬要求給男子的頭發梳成三七分,換上一套西裝。
和遙戴好手套,找到停放男子的工作台,掀開白布,男子青黑的臉露了出來,側頭上還有幹涸未擦盡的血漬,胸膛上一片青紫,左胸明顯凹陷,雙下肢骨折,膝蓋呈内扣狀。
和遙雙手垂放在褲腿邊,朝男子颔首,閉眼,默哀一分鐘後,開始她的工作。
正當和遙将男子額頭上的血漬擦幹淨的時候,突然一個興奮且激動的聲音出現。
“遙遙,今天你在啊,真是太好啦……”
和遙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一看,是老熟人。
“十九哥,來啦?”遙遙朝人擡頭示意。
“我今天的運氣是真好啊,我出發前還懊悔怎麼又輸給了馬面哥,還稍微磨蹭了一會,要知道你今天在啊,我早就……不對,你今天明明休息啊,又被秃秃叫來加班了是不是?”來的人一直碎碎念,反應過來後語氣突然變得憤慨起來。
“同事臨時有事。”遙遙平靜的解釋道。
“肯定是你領導……”聲音變得支支吾吾,一看,是說話的人被人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