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遙醒來時,廚房飄來焦糊的味道。
她揉着眼睛走到門口,看見閻玦正背對着她站在竈台前,黑袍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臂。鍋裡煎着的雞蛋邊緣發黑,他皺着眉,用鏟子小心翼翼地翻面,像是在對付什麼難纏的惡鬼。
"……你在幹嘛?"
閻玦肩膀一僵,頭也不回:"看不出來?煎蛋。"
"可你不是不喜歡吃雞蛋嗎?"
"現在還是不喜歡。"
他把焦黑的雞蛋鏟進盤子,又動作生硬地倒了杯牛奶,推到餐桌對面。和遙盯着盤子裡形狀扭曲的煎蛋,邊緣焦脆,蛋黃卻還是半凝固的——是她最喜歡的熟度。
她突然擡頭:"你要走了?"
閻玦正拿起杯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我能去哪啊?”閻玦輕笑的打哈哈中。
和遙這才注意到,閻玦今天換了一身裝束——不再是往常那件随性的黑袍,而是一套繡着暗金色符文的正式朝服,連腰間的玉帶都系得一絲不苟。
"你要去開會?"她試圖開玩笑,"穿得這麼隆重。"
閻玦終于擡眼看她,那雙總是淡漠的金色瞳孔裡,此刻翻湧着她讀不懂的情緒:"我找到分離陽契的方法了。"
窗外,第一縷晨光恰好掠過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真的嗎?"她咬了一口煎蛋,驚喜的問:"該不會分離術很危險吧?"
閻玦放下粥碗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頓:"三天後子時是陰氣最弱的時候,屆時我會在陽台布陣。"
他避開她的問題,轉而指着她脖子上的令牌:"這三天戴着它,不要離身。"
和遙的筷子停在半空,煎蛋的蛋黃緩緩流淌到盤子上。她盯着閻玦的臉,試圖從他平靜的表情裡找出一絲破綻。
"你還沒回答我,"她放下筷子,聲音輕卻堅持,"分離術……危險嗎?"
閻玦的指尖在粥碗邊緣輕輕摩挲,瓷器發出極細微的嗡鳴。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他朝服的暗紋上遊走——那些符文并非裝飾,而是古老的禁咒,每一筆都浸過他的心頭血。
"任何術法都有風險。"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如忘川水,"但對你而言,不過是睡一覺。"
和遙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絲綢面料下傳來不正常的溫度——這件朝服正在吸收他的神力。
"那你呢?"
閻玦垂眸看她攥緊的手指,腕間的青筋因為過度用力而凸起。他輕輕覆上她的手背,溫度透過皮膚傳來,竟比往日溫暖許多:"我答應過,會讓你活下去。"
閻玦的靴底踏過積灰的走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朽的時光上。牆壁上的黴斑扭曲成猙獰的面孔,天花闆垂落的電線如同絞索,在穿堂風中微微搖晃。
他手中的青銅鈴铛劇烈震顫,鈴舌撞擊内壁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那不是普通的聲音,而是隻有通靈者才能感知的"魂鳴"。每一聲都像是沉淵在痛苦地嘶喊,又像是千萬亡魂的哀泣。
地下二層的鐵門鏽迹斑斑,門鎖早已腐蝕成空洞。随着閻玦的靠近,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緩緩向内敞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動。
停屍房内,冷霧彌漫。
中央的解剖台上,一團人形黑影正俯在一具年輕女屍的胸口。它的"手指"細長如枯枝,深深插入屍體的胸腔,像在汲取什麼。聽到腳步聲,黑影緩緩擡頭——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上,突然裂開一道猩紅的縫隙,如同撕裂的傷口。
"終于來了......"
它的聲音像是千百個亡魂的呓語重疊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夾雜着嬰兒的啼哭。最深處,還藏着一個讓閻玦熟悉到心悸的音色——沉淵的聲線。
"我親愛的閻君大人。"黑影的"嘴"越裂越大,幾乎延伸到耳根,"三百年不見,你還是這麼......道貌岸然。"
閻玦的判官筆在空中劃出一道赤金咒印,光芒照亮了整個停屍房。牆壁上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那些被黑影吞噬的亡魂正在掙紮。
"沉淵的殘念,"閻玦的聲音冷得像忘川底的冰,"你本不該存世。"
黑影突然大笑,笑聲震得天花闆簌簌落灰。它從女屍身上抽出手,腐肉和血塊從指縫間簌簌掉落:"多虧了你當年那一筆——"
它的身形開始扭曲,漸漸凝出模糊的五官。右眼的位置燃起幽藍鬼火,左眼卻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若不是你親手誅殺宿主,我怎能脫離束縛?"黑影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完全變成了沉淵的語調,"你當年若肯乖乖被我吞噬,哪來這麼多麻煩?"
黑影突然張開雙臂,停屍房裡所有的冰櫃同時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