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招一次。”
雖然不知道為何江若江如此執着,但路牽還是再念了一次咒。
室内沒有任何怪風異響,失敗了。
“果然沒用,”墨鏡男委委屈屈地收起卷軸,“哎呀,我們先上山吧,别耽誤時間了。”
垂下的卷發遮蓋住江若江暗自剡銳的眼神,總是半合着顯得涼薄的杏目,凝視着男人含胸駝背的背影,陰晦在虹膜中凝聚。
當他跟上去,進入路牽的視線時,男人僅能看見藍發青年平和的面容。
已經有玩家在圓樓及圓樓附近遊蕩,他們到飯廳吃了點皮蛋粥,就去山上探索,沿途不忘查看是否有其他玩家偷偷跟随。
山路分叉口奇多,如若他們不是有地圖在手,肯定很難走上去。
還沒走完山腳的路,藍發青年忽地止步,指向一旁被碾壓過的草叢:“那個地方不對勁。”
分撥開草叢後,他們看見地上有醒目的足迹,足迹很淩亂似乎是在此處逗留了一段時間,然後才離開,順着痕迹行走一段距離便能看見一個寸頭男躺在地上,紅頭蒼蠅正在他的身上旋繞。
“張默?”
江若江自然是記得這個人的,一開始就跟明見心因為感情問題大打出手。
“哇啊!怎麼有屍體啊!”墨鏡男對着直播方塊大呼小叫。
“之前在圓樓不是也有玩家死亡嗎?還是同樣的死法。”江若江吐槽道。
每個副本至少都會死一堆玩家,路牽着大驚小怪地模樣顯然是為了直播效果,偏偏觀衆就好他這一口,就喜歡玩尬的。
“啊,小巷是不是也有一具屍體啊?那會太黑了我沒管。”
“那個玩家SAN值清零,苟活了一天。”
“在那種狀态确實很容易完成超乎常人的事情,隻是SAN值清零後就不能恢複了。”墨鏡男打量着屍體畸形的臉繼續說,“诶,奇了怪了,這人昨晚明明在圓樓的啊。”
大哥,你剛才還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這會兒怎麼靠屍體那麼近?
做戲做全套,敬業一點行不行?
随後路牽又被彈幕要求去跟那具被扭斷挖眼的屍體來個自拍,他膽怯地比了個“耶”,然後按下玩家面闆的快門。
藍發青年無視對方耍寶行為,屈膝按壓着屍體的四肢:“按照屍僵的程度推斷,是昨晚死的,張默在子時之後離開了圓樓,可他為什麼要走這麼遠?”
“想獨吞線索?”
每次路牽裝出天真的表情,江若江都很想暴揍對方。
“他不是那種瘋子玩家,在無法确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不會為了線索冒險。”
“那就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來到這裡了。”
“好端端在房間裡會發生什麼事被迫上山呢?”
由于他們兩人現在都在山路上,無法立刻回到圓樓檢查張默的房間,隻好暫且斷了這方面的思路。
“先說死因吧,他能走這麼遠,至少能證明子時後不是外出即死,大概是被什麼發現了。”江若江瞥了眼泥地的足印。
“同樣死法的人有三個,San值清零玩家、鳌夜和張默,他們分别在平康樓旁的街角、圓樓和山路,也就是容器儀式隊伍會路過的地方。”
這樣一來,江若江終于知道前晚站在他門外的那雙腿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有某個玩家真的作死出門了,更沒有及時回避,自覺不妙後去敲了其他玩家的門求救,不就能說明短暫在江若江門外站過的那雙腳了嗎?
沒有一個玩家聽見求救,絕望之下,他想回去自己的房間,卻先被某個東西殺死了。
那個東西還屏蔽了房間外的聲音……
當然以上隻是一個猜想,他也找不到任何實質證據。
“那子時的主線活動怎麼辦啊,這麼恐怖怎麼出門啊!”
路牽可憐兮兮地握拳捂臉,仿佛一位嬌俏女子高中生。
“呃……”
他們截斷一些枯草與樹枝将屍體蓋起來就繼續前進,複雜的山路使他們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成功到達山頂,山頂是一塊沒有樹的平地,周遭卻是蓊郁森林,讓江若江想起地中海發型。
走到一個漢白玉制的山門下,藍發青年擡頭仰望“八苦菩薩廟”四個刻字。
是這裡了。
他之所以敢直接來到BOSS的所在地,大概是因為路牽。
第一,路牽這人看上去是個脆弱慫蛋,實際上行事周密,若果不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他是不會來的。
既然他肯來,就代表對方從江若江不知道的渠道獲得不少有用的消息,包括八苦菩薩的。
第二,路牽的武器極其特殊,對付BOSS有BUFF加成。
廟門并沒有封閉,從外面就能瞧見裡面金碧輝煌的構造,廟内的空間十分龐大,中間是巨型鎏金佛像和祭壇,銅香爐插着三柱手掌粗的祈福香。地磚縫隙幹淨無灰,定有不少人定期打掃供奉。
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謹慎地跨過門檻。
詭異的是這座廟到處挂紅簾貼紅紙,神聖的佛像頭頂猩紅的“囍”字,透着股不該有的邪氣。
【路牽路牽,去摸摸佛像的頭,給你打賞10000R】
藍發青年即刻瞄了路牽一眼,不确定對方會不會幹這種離譜的事情。
一聽見彈幕的要求,墨鏡男想也不想地就踩着神壇舉手摸佛頭。
“這可能是副本的大BOSS。”江若江說。
“我還蠻喜歡被人摸頭的感覺,八苦菩薩說不定也喜歡呢。”路牽樂觀地回應,手掌已經在金佛的頭頂,像是摸小狗一樣來回摩挲。
藍發青年靜悄悄地退回廟門處,一隻腳已經踏出門檻,假如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走人。
被摸頭的佛像沒什麼反應,那張半男半女的臉維持着玄妙的微笑,墨鏡男還變本加厲地敲了敲佛頭。
真是作死,難怪之前路牽都是獨狼,要身邊有這麼個隊友每分每秒都心驚膽戰。
佛頭内傳出的聲音是空洞深遠的,路牽随即嘗試搬動佛像,佛像卻紋絲不動。
“裡面有東西,聽起來不重。”
熟稔得像故友一樣的恐懼感猖獗地在思維中滋生,哪怕江若江明知道佛像裡面不可能是安黎始,但他們初次見面的場景如同連環畫般一幕幕地呈現在他眼前——金發男人從佛像中誕生,帶着輕蔑地穿透了他的身體。
藍發青年深呼吸,然後跳上祭壇檢查佛像的邊沿,确認有沒有可以打開佛像内部的裝置。
“我現在試着把這東西推起來,你看能不能從底部打個洞。”江若江不打算現在就把佛像砸碎,這無疑是在跟平康鎮宣戰。
想要直接搬起佛像會比較難,但以底部的某個點為支點,從佛頭施力的話大概能推起來。
路牽跟江若江找準位置一同推動佛頭,佛身的前半部離了地。前者便趕緊蹲下用手指敲動底部,聲音比較實,底部被加固加厚了。
“沒辦法打洞,”墨鏡男可惜地說,然後聲調變得高亢,“但是我發現佛像底部有幾灘血迹,幹涸程度不一樣。”
江若江松手,佛像“砰”地回歸原位:“應該就是珉的血,她在佛廟内被砍了頭,但佛像裡面的東西肯定不是人頭,人頭的重量沒那麼輕。”
路牽了然地颔首,指着蒲團說:“大概率是在這裡被砍的,隔着祭壇,血還能到達佛像的底部,也就大動脈那邊的血能噴這麼遠。”
這是容器需要經曆的儀式?為什麼?
小廟内的裝潢更接近喜堂,難道也是為儀式準備的嗎?
佛像前的江若江陷入沉思。
“招具該備,永嘯呼些——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突然間,念咒聲從角落響起,佛廟内的門窗刹那緊閉。
藍發青年的瞳孔猛縮,看着不知何時退到邊緣位置的路牽,他手上的卷軸使用完,便消失回到玩家背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