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流動着粘稠的紅黑液體,塊狀物在上下浮動,昭示着平康鎮的某處正經曆着一場腥風血雨。雨霧将腥味囚禁在小小的巷子中,水滴帶着畏懼敲打着油紙傘,白光閃現,雷聲又起。
白晃晃的人形在巷道的盡頭出沒,趔趔趄趄地接近。虛浮的腳步,腫脹的身體,紫白的嘴唇,青白的眼睛……是平康樓那條小巷裡出現的已死的年輕男孩。
江若江定睛注視他們。
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他們的活動範圍不是隻有那條小巷嗎?
這次單用電燈也可以照出它們的外形,而在小巷中隻能用陶偶來照明。
這些是因為血女還是因為雨天?
琴複己握緊了傘柄:“他們看上去沒有攻擊意圖。”
“避開他們走過去。”
藍發青年瞥了眼兩邊高高的馬頭牆。
雨天不好爬牆,太滑了。
巷道比平康樓那條寬上些許,他們得以從鬼魂之間繞過,謹慎一點就不至于被撞開。江若江擔心的是水渠裡面東西,不知那些無皮手是不是也蔓延到整個平康鎮的,但他又沒瞧見渠道有何異樣。
那些遊魂果然沒有攻擊他們,自顧自地走着自己的路。
可江若江依舊不安。
“他們在街上幹嘛?”琴複己迷惑地望着他們行走的方向。
是了,這群鬼魂為什麼老在外面遊蕩?
藍發青年托着下巴,手指有頻率地搖晃着。
現在三位玩家正沿着水流的反方向步行,尋找血的源頭。
此時,鎖骨發女生的耳尖動了動。
奇怪。
她聽見不同方向都有東西朝這邊靠近,可是雨聲幹擾了判斷,無法推算數量的多少。直至距離縮短到一百米,這些像是在拖曳濕漉漉重物的聲音才清楚起來。
五個,不,起碼有八個以上。
“小心,”琴複己說,“我們被包圍了。”
江若江轉頭望着後方,霏霏雨絲裡确實有幾個黑糊糊的東西藏在青白腫脹的鬼魂中逆流而上。由于在黑夜中,這些東西很難被覺察,要不是琴複己提醒,他可能就不會發現。
前面是十字路口,每個路口都有黑色的身影,這些東西會在那把他們堵死。
心中的不安終于化為了實體,落在那些未知的黑色物體上。
“泥娃娃,不是個,真娃娃,誰憐她,栖身街角下……”
白色遊魂有氣無力地哼唱着童謠,像是飄忽的絲線,将他們綁住。
三位玩家停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如同針樣的雨水中,幾個血糊的東西混在白色的鬼魂中拖着腿前進,雨水落在他們肩上瞬間就變成了黑色的污水,順着疙疙瘩瘩的身體,在青石闆地面留下一條條血痕。
這些東西沒有外皮,隻有腐爛的肌肉,青色的眼球全部暴露在外面。
江若江從它們無皮的手辨認出這些東西的身份。
沒想到當時在水渠裡面的是……
他們三個背對着背,面朝不同方向。
高牆窄巷非常不利于戰鬥,既要躲開遊魂,又要對付這些無皮鬼,勝算不高。
附在武器上的朱砂會被雨水沖走,點睛術需要使用會被雨淋濕畫紙,兩者在這種情況都用不上。
瘦削的軀體搖搖晃晃地移動,它們腳腕全斷,斷掉的足部在地上摩擦,發出沉重的擦擦聲。
江若江打算自個去試探無皮鬼的能力,他抛開了傘,一言不發地拔出直刀進攻,靴子踩在青石闆上水花四濺。藍發青年的身影在遊魂之間迅速穿梭,他看準了無皮鬼的頸部,眨眼間将之砍斷。
那東西看着他,沒有嘴皮覆蓋的牙齒像是在譏笑。
在鬼頭落地的前一刻,血淋淋的五指握住了藍發青年的手腕,手腕随即多出了一圈紅色的線。紅線開始變粗,手腕之下緊緻的皮膚突然松垮,像是一個尼龍手套,随時要脫落。
為了防止手皮滑出去,他火燒火燎地從商場買來一條繩子,将皮膚綁緊并且換了沒好全的左手拿刀。
不能被碰。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隻手箍住的是自己脖子,或者從頭到腳被劃一下,那種狀況該有多恐怖。
江若江盯着在青石闆上的鬼頭,确認這東西不會複原後松了一口氣。
能用尋常方式殺死就好。
對于藍發青年沒有預兆的行為,琴複己除了略微訝異便沒有其他反應了,不僅僅是因為她信任江若江,更多的是,她知道對方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才覺得江若江跟安黎始是相似的。
鎖骨發女生運用同樣的方式,砍下兩隻無皮鬼的頭,犧牲了幾隻手指的皮膚。
直刀是短兵器,自然容易被敵人觸碰,可商城又沒有長兵器可買。
無皮鬼的數量越來越多,遊魂因為無法順暢地通行,加劇了堵塞的情況。雖然遊魂沒有攻擊意圖,但玩家一旦跟它們有身體接觸就會被反彈出去,假若它們把一個人擠在中間,無處卸力的玩家就會跟氣球一樣被壓爆。
唯一的逃脫方式就隻有高牆,可牆面沾雨後太滑,難以攀爬。
“琴複己,”藍發青年趁遊魂的密集程度還許可之時,走到同伴的身邊,“你能不能踩着我跳到牆上?”
“可以是可以,”女生蓦地擡手精準砍斷後方襲來的無皮鬼,“但是這玩意兒很麻煩,你當跳闆時又沒辦法防衛……安黎始呢?”
如果安黎始在旁邊守着,或許能安全些。
江若江也跟着環顧了一圈,安黎始确實不見蹤影了,石闆地上隻殘留着無皮鬼的碎塊。
他是怎麼不見的啊?長翅膀了?
“先駄你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