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玥的母親,也就是廚房的掌廚劉君雅還有幫廚程飛才打過招呼,我們前往村中最後一個重要的标志性建築,學校。
學校坐落在村落的另一側位置,低矮圍牆圍出一道小院,教室裡人員蕭條,共計三位學生加一位教師。
不如說這樣一個隻有十多人的村落裡,竟然還能湊出這麼四個人,堅持進行偉大教育事業(甚至還是高貴的高中教育),這事本身就讓人挺欽佩的了。
其中擔任老師的四十多歲中年人自稱叫楊天明,長相很符合通常的中學老師形象,連發際線和分布不均勻的發根都神似。
然後這人下一秒就說自己進村前的職業正是高中教師,很好地解釋了這種巧合。
他滿懷自豪介紹學校:“别看學生少,學校可有三個老師呢。”
我的目光頓時更欽佩了。
“小方是村裡的醫生,”楊天明說着,拍拍方泰和的肩膀,“所以主教生物。”
“還有一個小任,是大學生,教這裡的物理和化學。剩下的語數外就都是我來教了。”楊老師朝學校旁邊的另一個房間喊了兩聲,沒人應答。
“小任大概是又出去了。”他道,“這小任沒事就出去瞎溜達。”
從學校出來,這個村子裡所有人便都見了一遍,除了那位喜歡瞎溜達的小任。
方泰和指着學校附近的幾間屋子問我們:“村裡的空屋有不少,這幾間你們看怎麼樣?”
我從中挑了一間位置相對偏僻的。
剛才一路的聊天中,我和姚千已經向村民介紹過了我們兩人的身份,是自然雜志前來采訪的兩名記者,他們倒也不奇怪我們沒有攜帶攝影設備。
這間房子雖然是空屋,卻并沒有想象中的荒涼,布置着幾件家具,甚至還有不少生活痕迹。我摸着桌子上的劃痕,問道:“這間屋子以前住過人嗎?”
方泰和打量着屋子:“大概住過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我和子甯來之前的事情了。沒事,這裡所有的房子都是村子的,不是個人的,你們就放心住就好了。”
“這裡沒有私有财産?”我問。
左子甯笑笑:“怎麼會呢,我們自己的東西當然還是自己的呀。”
“不過吃飯啊日常用品這些東西,确實都是村裡供應的。勞動者皆有食,這是村裡的規矩。”方泰和解釋道。
我點點頭,看向屋中光秃秃的四壁,又想起什麼:“村裡哪兒有鏡子嗎?”
左子甯想了想,旋即道:“我屋子裡有一把多餘的鏡子,可以拿給你。”
她和方泰和所住的屋子離這裡并不遠,等我們打掃完成,她也把鏡子取了過來。
“本來就是多出來的一把,你先拿着用就好。”她将一面不大的鏡子塞進我手裡。
這會兒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方左兩人見已經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便先行離開了。
确認他們完全離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鏡子。
作為殘靈醒來到現在,已經從夏至秋,大概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了。而直到現在為止,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的樣貌。
作為殘靈,現實中除了電路外的其他物品,都是很難被我影響到的。同樣的,鏡子也不可能倒映出我的長相。
之前在石娅的靈域中,我原本也有機會在鏡子中見到自己的影像,可惜那座黑色爛尾樓裡沒有鏡子,加上其他事情耽誤,我最終也沒能得見鏡子。
所以直到這時候,我才終于第一次得見自己的長相。
盡管在此之前确實做過一些相關猜測,但看着鏡中的自己,我還是沉默了兩秒,一時間不知道應當作何反應,片刻才轉過頭,語氣鄭重地質問姚千。
“如此重要的事,你居然沒跟我說過。”
“嗯?”姚千轉頭,有些茫然地看我一眼。
我再看看鏡子,倒抽一口冷氣,将視線挪開,一秒後忍不住轉回去又看一眼,就跟被打了之後還要摸一把自己的傷口一樣。
“我竟然長得這麼……”
我在大腦中搜索詞彙,搜索半天,憋出一句。
“花容月貌。”
“……”
姚千沒忍住,突然笑出聲來。而後在我越來越冰冷的目光下将頭轉到了另外一邊。
剛才的話雖然有開玩笑的成分,卻也不完全是亂說。我适應着鏡子裡的樣子,這張面孔有着近乎于令人一見難忘的美貌,這幾乎是這張臉帶給人的第一印象。
眉眼舒展,面無表情時唇邊也含笑,令人乍一看便心生好感。
怪不得遇到的石娅、田玥,都對自己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親和,這也好理解了。誰不喜歡好看的?我也喜歡。
撇去美貌帶給人的沖擊,我繼續觀察這張面孔的其他細節。鏡子裡的年輕女人看上去大概20歲出頭,和姚千所說我失蹤的年紀差不多,想來是從失蹤後不久,我便已經遭遇不測變成了殘靈。
其他方面來看,除了格外的漂亮外,這張臉上倒也沒有什麼異常有标識性的特點。非要說的話,這張臉上隐約展露出的神态氣質,似乎較之尋常的大學生要更加……成熟一些。
又或者隻是我的錯覺而已。
對相貌的觀察到此為止,我将鏡子放下,走到姚千的椅子旁,直抒胸臆地詢問他:“看你的樣子,應該還記得我們來這裡的所有原因吧?”
姚千反應了兩秒,才看向我:“你忘記了?”
從現在我的記憶與現實的違和程度來看,忘記的應該還不少,我心中想道。
待我反應過來不對勁時,我僅存的記憶已經是千瘡百孔,疏漏百出了。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我這樣一個殘靈,會用人類的姿态突然出現在這樣一個怎麼看,怎麼都不太對勁的村落裡面。
這一刻,我幾乎有點能共鳴方才見過的那些村民了——恐怕他們的記憶也已經如此這般遭受了修改。隻是因為其他原因,他們甚至不能像我一樣意識到其中的古怪。
“我們并不是什麼自然雜志的記者,也不是來這裡觀光旅遊的。這裡是一個靈域,對吧?”
我坐在姚千對面的另一張椅子上,從頭開始梳理,“說實話,如果不是這裡給人的違和感太嚴重,讓我不自覺地發現了很多問題,說不定被洗腦的程度還會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