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分鐘，任誼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我接起電話：“你不是在上課嗎？”

“偷偷出來了。”任誼“你發給我的材料，那些就是婁杉的回憶，畫面的人也就是我。所以，是殘靈讀取了婁杉的回憶，将它們放映給了靈域裡的目擊者？”

“聽上去是這樣的。”我還在翻閱着那些目擊者的證言，“那個殘靈在抓住婁杉後，一直在用幻象放映着她的回憶。”

“原來如此，怪不得，它說話的風格和婁杉那麼像……就是因為讀取了婁杉的記憶。”

任誼的聲音低下去：“為什麼？”

他語氣裡壓抑着的憤怒漸漸消失，變成悲傷，“那個殘靈，到底對婁杉做了什麼？”

我也想知道。

“它的目的是什麼？”我自言自語道，“為什麼要播放婁杉的幻象——是因為它要讀取婁杉的回憶嗎？”

回憶。

我突然朝電話那邊問道：“婁杉的靈能力是怎麼産生的？”

任誼一愣，有些茫然地回憶道：“她曾經和我提過一次。那是在一次校園霸淩的過程中，有人想用小刀去劃她的手腕……為了反擊，她的靈能力局限成了刀具的樣子。”

“任誼，現實中有不少靈能力者的靈能力，都是由于事件引起的情緒而産生的，對吧？”我快速接上他的話，“既然是回憶促成婁杉取得了靈能力。有沒有可能，那個殘靈播放婁杉的回憶，就是為了取得婁杉的靈能力？”

手機那一端靜默幾秒，我繼續道：“既然世界上有姚千這種靈能力者，能夠根據靈能力者死前的靈力波動取得對方的靈能力，又為什麼不能有殘靈能讀取靈能力者的所有回憶，以取得對方的靈能力？”

我語氣加重，“這就能解釋它為什麼這麼想讓你過來了。”

“它知道你是靈能力者，将你當做了下一個目标。”

在意識到任誼不會過來之後，殘靈很快在校園裡發現了我。意識到我應當是驅協中心派來的，它便做出婁杉的樣子，發現我并不認識婁杉後，便選擇帶我發現了婁杉的屍體。

它知道這樣做，我很快便會将新的靈能力者引入這個校園之中。

我挂掉任誼的電話，打通了南哲的電話，那邊好像還在研究資料，接到電話後立刻朝我道：“小蘇，我又有新的發現了。在資料庫裡，還記載有類似于播放回憶相關的狀況，分别是……”

“等下，”我打斷了她的話，“現在醫科大裡還有沒有靈能力者？”

南哲愣了愣，聲音不确定道：“有的吧，研究部有個工作人員靈能力是研究方面相關的，今天上午可能過去了。”

“能不能打電話讓他現在離開醫科大的校園？”我道，“這多半是個陷阱，那個殘靈在狩獵靈能力者。”

醫科大最初發生的怪事，正是這個殘靈所故意制造的，目的也正是為了引誘靈能力者前來——現在，醫科大的第一個受害者已經出現，它卻還不滿足，開始預謀第二場陷阱。

南哲問我為什麼，我将方才的推測全盤告訴她，南哲思考片刻，道：“你這種推測确實有一定道理。根據我剛才檢索到的信息，這個殘靈之前很可能還取食過其他非靈能力者的回憶。大概從許芷白開始，它發現自己可以從人類的回憶中獲取靈能力，所以開始有計劃地狩獵靈能力者。”

“好，你稍等一下，我打電話給那個部門的同事，讓他先從醫科大出來。”

挂掉電話，五分鐘後，南哲再次打了過來。

“情況不對，”她語速快了些，“通話提示，電話不在服務區。那個同事失蹤了。”

我茫然道：“什麼意思？”

“靈能力者的電話出現這種提示，一般隻有一種可能。”南哲道，“他進入靈域之中了。”

“你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确的。”

據南哲所說，那個無法接通電話的靈能力者并不是一個人前去的，而是與幾個靈感者工作人員一起在醫科大進行調查。

隻是簡單通過一段樓梯，十幾秒沒看見的功夫，那個靈能力者便消失在了隊伍中。鑒于這是團隊中唯一的一個靈能力者，原本幾個靈感者同事并不擔心，直到發現他的電話處于“不在服務區”的狀态。

“靈域？”我古怪道，“靈域不是固定存在的區域嗎？會突然出現在醫科大裡面？”

“大多數靈域是這樣的，也存在特殊情況。”南哲解釋，“醫科大裡現在存在的靈域很可能屬于移動型靈域，這種靈域一般獨立于現實空間之外而存在，體積較小。或許隻是一開門或者一拐角的功夫，就會突然進入到靈域之中。”

“所以，那些目擊者所叙述的場景之所以不在醫科大，就是因為他們進入了靈域之中？”我道。

“對。”南哲嚴肅道，“看過目擊筆錄，一般都會發現那裡存在移動型靈域。抱歉，我以為你了解，就沒有過多說明。”

我想起來任誼在電話中也提到了靈域，但被我暫時性忽略了。

南哲大概終于意識到我存在着嚴重的常識不足，繼續解釋道：

“這種移動型靈域大部分都存在着半開放的特點，也就是不像一般靈域，隻要進入，便很難出來。對于半開放的靈域而言，隻要在出口附近不胡亂移動，大多數人都能從靈域中原路離開。這也就是大多數移動靈域危險性都不大的原因所在。”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個同事失蹤已經有半個小時……情況不妙。”

南哲沒有細說，但是個人都知道她在說什麼。

這人很可能已經在重複婁杉的經曆——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他的屍體也會被發現在醫科大學校的某個角落裡。

“好消息是現在時間還不算着急。”我樂觀道，“婁杉被殘靈所抓的時間是11月5号，但是她本人的死亡時間是在八号到九号之間……”

南哲補上我的話：“是九号上午。詳細的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了，死因是缺水。”

“也就是說被抓後始終沒有飲食進水，最終導緻死亡。現在人隻是剛剛被抓，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們人員調度的時候，記得多派些人。”

我一頓，又道，“你把失蹤者的照片發過來，我先去醫科大看一下。”

“你剛說了多派人，這就要隻身前往？”南哲愕然。

“我又不是人，何況連回憶都沒有幾天。”我道，“昨天那個殘靈沒有抓我吸食，可見我并沒有可吸食的價值。”

我理所當然地笑了笑，“我先去看看，說不定運氣好，一下就撞進了靈域之中呢。”

中午十二點，我再次來到了醫科大的學校門口。為了讓我在醫科大也能靈活運用手機，我巧妙使用了市内跑腿服務，請跑腿将我的手機運送至大學門口，從而解決了我手機白天的運輸問題。

當然，真的要用時，還需要小心避人，以免吓到無辜學生。

做好充分準備，我再次踏入學校之中。

這次進入學校，目标明确。我直奔南哲所說失蹤人員失蹤的位置——既然是在這個地方失蹤，說明不久之前這裡還是移動靈域進入的入口，至少是可以作為尋找的起點。

臨出發之前，南哲又在電話裡諸多叮囑。告訴我移動靈域也分許多類型，與現實空間的交界有許多重疊方式，又或許存在着許多出入口，總體而言變化莫測，不能一以論之。無論如何，我都應當小心行事。

我理所當然地忘記了後半句，隻希望如我所說一般，能夠毫無理由地一下撞進靈域之中。畢竟一時之間，我也實在缺少尋找這個靈域所在的線索。

正是下課時間，學校裡熱鬧非凡，我盡量避開人類，以免穿過他們給人類制造不适體感，一路艱難地行進到南哲所說的位置。

這個樓梯為今已經擠滿了人類，大概全都是下課奔去吃飯的。我附在天花闆上居高臨下觀察盛景，意識到有這麼多人類，除非殘靈瘋了，否則是不會将靈域出入口開在這裡的。

不得不說，我實在是來對了時間，我在心中默默表揚自己。這恐怕是校園裡一天中人流量最大的時刻之一，人多，沒人的空間就會變少——留給我搜索的空間也就相應變少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一路上浮，朝着頂層的天台飄去。

所有學生都在往樓下走，越往上就是學生越少的地方。

一路朝上，視線所及之處，學生愈見稀少。穿過樓梯，每過一層，我便對照牆壁上所寫的樓層數，确定自己的位置。直到第5層時，樓梯間已經看不到任何學生。

穿過樓梯再往上，第六層之後，仍然看不到天台的影子，隻有空無一人的樓梯間，和标志着第七層的樓标。

正欲往上，我卻突然想起什麼，生生停在了正當中。

這棟教學樓我并不是第一次前來，第一次來到醫科大時，我也曾進入這座教學樓查看過情況，隻是當初在這裡并沒有什麼發現。

我對曾經查看過的地方，都記得很清楚。

這座教學樓一共六層，并沒有七樓。

正如目擊者在陰雨天的學校裡，看到了晴朗的藍天。這所學校所存在的殘靈，擁有改換靈域内景象的能力。

答案很明顯，我居然就是如此幸運，剛剛進入學校搜尋不久，便誤打誤撞闖進了靈域之中。

這并不存在的第七層樓，就是那個靈域的所在。

但是，為什麼靈域會幻化成這樣的樣子？這個時間，剛剛捕獲了驅靈師的殘靈，為何要将靈域做成這樣的姿态，是在等待什麼？

還是說，它其實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

心緒再次緊繃起來，我召喚片羽凝在周遭，警惕四顧周圍環境的同時，察覺到周圍靈力的濃度确實在不斷增長，這也印證了我方才的猜測。

這殘靈确實是沖我來的！

倒也是，我都沖進人家老家了，不對付我簡直就是不合情理。

它要從哪裡過來？我現在所處雖然看上去是七樓，但實際應當就是這座教學樓的頂層。雖然這殘靈能夠變幻靈域中的景象，但應當無法變化靈域中的實際事物。又或者，我已經來到了所謂與現實割裂的另一重空間之中，完全被這個靈域吞噬到了其他地方。

如果我是那個殘靈，現在會如何對付我自己？

下一秒，我在鋪天蓋地朝我而來的靈力之中，凝神靜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之下釋放出了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