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三年隆冬,應如是率領應家軍進入堰安城。至此,北商國與南慶國數十載的邊境之争,以南慶國戰敗告終。
因南慶守城将士棄城、屠城,城中火光映天、屍橫遍野,宛如人間煉獄。
縱使應如是行軍十餘載,依舊對眼前之景無比心寒,她當即下令:“趙副将帶人救火,劉副将負責救助傷民,務必趕在天黑前完成一切事宜!”
訓練有素的士兵迅速行動起來,很快城内大火被撲滅,傷者皆被送去醫館救治。
應家軍所經之處百姓皆俯首跪地,無不稱贊其為一支仁義之師。
應如是巡城一周将要回營,卻聽到城牆下傳來呼救聲,于是策馬而去,見一群山匪在為難幾個老弱婦孺和僧人。
她手起刀落,迅速将流寇斬殺殆盡,扶起一個婦人問道:“沒事吧?”
婦人剛要回答,懷中的孩子卻突然哭鬧起來。應如是意識到什麼後轉過頭去,孩子果然止住了哭聲。
這也難怪,她的臉上戴着一個兇煞的傩面具。
一支箭破空而來,應如是揮刀斬下,然而随之而來的箭羽便如一張彌天巨網撒下。
正是危急之時,副将劉舞起趕來相助,二人聯手才不緻傷亡慘重。
應如是檢查十餘具敵寇屍首,發現這些人雖扮作普通百姓,但手掌關節處皆遍布老繭。
再加上箭矢上有南慶軍隊特有标識,很明顯,這些人都是南慶士兵。
照理說南慶士兵早已撤退,怎會假扮百姓留在城中行事?
應如是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飛刀擦過耳邊,朝着前方一個穿褐色袈裟的僧人而去。
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她一個箭步飛身上前,終于在距僧人身前一寸處将飛刀打落。
僧人聽到動靜後回身一看,二人四目相對——
一個臉上戴着兇神惡煞的修羅面具,看上去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一個是人間至善至誠的佛陀,仿佛可以渡盡世間一切苦厄。
不知為何,應如是一向平和的心蓦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啊!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身若修竹,眉宇間含着悲憫,讓人聯想到雲間月、萬仞雪,清冷而孤寂。
潛藏在暗處的殺手再次出手,從兩個方向上同時祭出兩柄飛刀。
一柄目标是僧人,另一柄則是沖着應如是而來。
應如是推開僧人避開一擊,但僧人卻忽然轉身擋在她的身前。
飛刀刺入他的後背,應如是眼睜睜看着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而後倒在自己身上。
“明心師兄!”一個青衣小僧失聲喊道。
面對失去意識的明心,一向鎮定的應如是忽然變得手足無措。好在劉舞起從旁提醒,她這才抱起昏迷的明心朝軍營而去。
明心傷勢不重,隻是刀上淬了毒,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劉舞起守在帳外,見應如是出帳後将情況彙報:“一共兩人,被發現時已經服毒自盡。”
“與射箭的是一夥嗎?”應如是問道。
“不太像,這兩人是江湖人士。”劉舞起回道。
應如是沉吟片刻後說道:“他們的目的不簡單……吩咐下去,仔細搜查城中各個角落,如遇可疑人士,當場抓捕。”
然而,士兵們搜遍全城卻是一無所獲,這件事隻好暫且擱置下來。
明心醒來已是三日後的清晨,第一眼便見到坐于案前以手支額閉目小憩的少年将軍——
縱橫交錯的疤痕宛如盤虬的枝節遍布他的整張面孔,看上去猙獰可怖。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他的眉頭一直緊蹙。
明心想要起身卻不小心扯到後背的傷,劇烈的疼痛讓他倒吸了一口氣。
這一細微的聲響讓應如是瞬間清醒,下一刻手邊的佩刀便已出鞘,等她意識到在營帳後,又淡定地将刀收回。
明心像是絲毫未察覺到一般,将衣物穿戴整齊後雙手合十道:“多謝施主相救之恩。”
應如是擺手道:“是你救了本将軍。”
“貧僧就此别過。”說完,他便向帳外走去。
“可是你的傷還未痊愈。”應如是有意阻止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時,劉舞起剛好進入營帳,與明心打了個照面。
她敏銳地感知到了什麼,攔下明心道:“如今城中刺殺一事尚未明朗,還請明心師父暫時待在軍營裡配合調查。”
明心稍作猶豫後應允:“既是如此,那貧僧便在此滞留幾日。煩請将軍給貧僧安排一個住處。”
這幾天他一直住在主帳中,實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