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輸了的大家都穿了女裝,那麼夏淳……沈春和突然有種莫名的期待,腦海裡想象了一下,忍不住低頭捂嘴笑。
不過一直沒有見到他,他會在哪兒呢?
上上個周末,也就是期中考前,很難得地舉行了一場跨年級的籃球賽。
那一場原來就是他們之前說的,跟高二學弟的比賽,沈春和一直以為真正的較量是期中考後的赢了的另一場。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以為他們年級赢了!究其原因就是在觀看後一場比賽時,沈春和問許閑情為什麼還有一次,得到的回答是上一場輸了很不甘心,想要重來一次,對方就答應了。
雖然第二場的結果是赢了,但是很明顯小高二也沒有承認第二場的輸赢,高三的參賽人員們還是隻能不情不願地,不對,有幾個還是很積極地,穿上裙子。
什麼嘛,原來是想耍賴翻盤結果翻車了。
那天預示着他們赢了的結束哨聲響起後,夏淳走過來,從她身邊拿起一支水笑容燦爛地說,這次赢了,以這次為準哦。
什麼嘛,原來是要面子嘴硬。
耍賴多出來那次,沈春和幫着抱了一箱礦泉水到球場邊——就說了為什麼自己老是在幹力氣活。
觀賞的人很多,據說高二裡幾個受歡迎的男生也在場上。
“你們可以幫忙記一下分數嗎?”在一群高大陽光的男孩子裡的夏淳突然轉身,朝隔了幾個人的沈春和跟許閑情打個手勢。
“什麼?”
“翻翻記分牌而已,你會的。”對面系好鞋帶起身的程約就在記分牌旁邊。
“啊,那就拜托學姐了哦,我們找的記分員被抓去補作業了。”他身邊穿着高二球隊紅色球服的男孩子沖她們大聲說道,周圍的其他人就都被這句話逗笑起來。
他應該是高二這群孩子裡最好看的。
比賽開始前,程約把包給沈春和:“幫我看一下好吧。”
“大家的包都放一起,你幹嘛這麼矯情。”沈春和有點嫌棄地看着眼前藏青色的單肩包。
“哎呀新買的嘛不想扔地上!上次我請你吃冰淇淋,你幫我看下包行不行?”
沈春和無比勉強地接過來。
還有點沉,這是裝了本現代漢語詞典嗎。
結束之後許閑情跑去找夏淳唠嗑,沈春和也想跟上去,可是程約的包還在她這,她沒法先走,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對俊男美女消失在校門。
程約終于應酬完小高二,意氣風發又笑嘻嘻地回來時,沈春和黑着臉蹲在籃球架下。
“你……太謝謝你了!你真是好人!我太感動了!”程約一招浮誇假哭,無實物表演淚流滿面。
“你還能想起你有個包?”沈春和有氣無力地将包還回去。
拽着毛巾擦汗的人趕緊轉移話題:“哎呀好啦,我不是故意的,诶,好像有點口渴了?麻煩您,把那邊的那瓶水稍微遞給我一下下?”
腳邊一箱水剩最後一瓶,氣頭上的沈春和将水拿起來,但并沒有給他,而是直接擰開灌了一大半,鼓着腮幫白了他一眼,像擰他腦袋一樣狠狠擰好瓶蓋,然後将礦泉水狠狠砸到他身上,說:“滾。”
沈春和就這麼回憶着上一周的事情,在教學樓兜兜轉轉地找許閑情。
“不在教室呀……咦,這個門怎麼開着?”
沈春和從樓梯上折回來看那個空置很久、已經變成雜物室的房間。那裡面有書,有體育器材,還有幾張桌椅,雖然多數都蒙上了灰塵,但偶爾還是有附近教室的學生為了方便而借用裡面的東西。
“忘記關門了?還是有人?”沈春和這麼想着,一踏入漆黑的房間就被人捂住嘴巴抵在牆上。
“噓。”
那人順手也把門關上了,于是房間内隻剩下兩扇小小的已經不明亮的窗戶,其中一扇被疊起來的桌椅擋住大半,另一扇的窗簾也拉了起來。微弱的光從窗外透過窗玻璃和輕紗一樣的灰白色窗簾溜入,卻又吊足人胃口,讓人遲遲不能看清楚屋内的人和物品。
沈春和的心跳聲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對方的呼吸聲也是。
黑暗裡,皮膚的觸覺變得異常敏感,灰塵讓人覺得癢癢的,但是找不到确切的點,對方靠得太近的衣袖和自己的耳朵尖、發絲摩擦。鼻子比還在适應光線的眼睛靈敏,在滿室陳舊的木頭、書本的味道中,她從對方的手上嗅到了熟悉的氣味。
“是你?”夏淳放開手,“抱歉,太暗了,我才看清。”
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吧!而且不論是誰都不應該這麼捂别人嘴吧!
應該慶幸光線太暗,不必擔心對方看到自己發紅的臉。
對了,難道說夏淳現在也是個女裝大佬?适應過來的眼睛并沒有看見小裙子或是假發什麼的,隻有正常的校服。
應該慶幸光線太暗,否則她臉上的失望可能有點失禮。
“你怎麼在這?”沈春和問道。
“當然是在逃難啦。”
“逃難?是指不想穿女裝嗎?”
夏淳吐吐舌頭,轉身走向窗邊:“誰要穿成那樣啦,像辛德瑞拉的繼姐。”
“當初你不是挺期待的麼?難不成是因為比賽輸了,沒有達到你捉弄小高二的目的?”沈春和還是靠着牆,以剛才僵硬的姿勢站着。
夏淳掀開灰白色的窗紗,雙手撐着窗台向後跳坐上去,也沒管灰塵會弄髒衣服。他看着樓下嘈雜的人來人往,粉色的蓬蓬裙紅色的蓬蓬裙,笑眯眯地說:“不是,這種比賽,赢了輸了都很有意思。”
所以說,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準備穿女裝,隻是想要捉弄别人。沈春和驚訝的是,夏淳居然也有這麼不正經的一面。
輕紗上那個剪影好看得不像話,他随手拿起旁邊桌上的一本書,書本翻動的“嘩啦啦”的聲音打亂了她的思緒。
她不知道應該馬上打個哈哈出去,還是趁這個機會跟夏淳講明白。這個房間隻有他們兩個人,就像春遊時在那個偏僻的小房子一樣。
夏淳撩起窗紗往下看,窗紗跟衣服摩擦的聲音被安靜的空間放大,他放輕聲音說道:“他們一定會來找我的,如果呢,後來他們說我逃了懲罰,你要給我作證,說你看到我穿裙子來着,隻不過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其他人搶走了。”他維持着這個姿勢,很誠懇地說,“隻有你看見了,這樣。”
逆光讓人看不清窗邊男生的臉,清晰的隻有頭發、衣領、袖子、褲腿以及手上的關節共同勾勒出來的形狀。
逆光裡的人影跟她約定了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原來不光是溫暖燦爛、肆意無暇令她心動。不甚強烈的、清冷的、默默存在着的,是陽光的另一面,與前者共存。
沈春和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對他說清楚什麼。
“嗯……那我先出去咯,”她覺得有點呼吸困難,轉身摸上門的門把,“太悶了這裡。”
“謝謝,不要告訴别人我在這,拜托啦。”夏淳雙手合十,清脆的細小的合掌聲也清晰可聞。
如果是程約這麼對她說,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一句:“放心我這就出去找喇叭。”但面對夏淳,為什麼不能說同樣的話呢?
她用力握了握門把,故意提高了音量:“我一定會揭發你的惡劣行徑的!”
“哎,你不會。”夏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沈春和能輕易地聽出他含笑的語氣。
門打開,又迅速被關上。
煩死了。沈春和眼前浮現出夏淳好看的眉眼,尤其是他清澈的眼瞳。
他完全知道,隻要他雙手合十,誠懇地盯着她說“拜托”,她就根本拒絕不了任何請求。
沈春和蹲下來捂住發燙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