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愈明看了一會兒,也走過去坐在龍辭旁邊,拿起一根篾條:“我想學,也教教我吧?”
龍辭手裡在編的是個小竹籠,僅有掌心大小,和蹴鞠球的做法差不多,隻是少了一道穿花的工序,留出孔洞來,之後可以往裡面塞香包或者是小串燈。
竹籠做的小,篾條自然也要用細一點的。
龍辭從地上拿起一根黃蔑,喬阿公給她處理過,寬度不到五毫米。手起刀落,篾條被放在木樁上,切成合适的長度。
“一個小竹籠需要用六根篾條。”
院子裡有一個長石桌,龍辭将篾條鋪在石桌上,取五根出來,壓一挑一,在中間編出五角星的形狀,剩下的一根篾條則被圍成直徑大約四厘米的圓環。
陸愈明在一旁看着,一步一步跟着學。
“這樣将圓環套到挑起來的篾條上。”龍辭挑起五根被壓住篾條,攏在手心裡,再将圓環套進去,轉頭看一眼陸愈明。
“錯了,是另一個。”她用指尖輕輕壓一下陸愈明拿錯的那根。
篾條被泡過水,潤澤的濕氣借着龍辭的指腹在陸愈明手指上壓出淺淺的痕迹。
“哦哦。”陸愈明手忙腳亂的,想要換過來,卻不小心在手下成型的五角星打散開,讪讪地笑一下,又從頭開始。
喬阿公笑着看看他們,放在手裡已經編到頭的東西,拿起一旁散亂的竹條處理。
内層帶竹節的部分是不需要的,經過刮青處理的青篾和中間那層黃篾最優選擇。
他現在在做的是村裡人常用的蒸籠蓋子,做工比較講究,也不能用一般的寬篾條來編制,得用細細的竹絲才行。
片出來的篾條被分割成更細,經過勻刀處理成粗細一緻的竹絲,再用刮刀進行打磨,去掉竹刺和棱角,以免在使用的時候紮着手。
“欻——欻——”一拉一扯之間,放置刮刀的高木凳上就堆疊着灑下連綿的竹茹,彎曲細密,一點點爬到地面,堆疊起來,像竹荪傘蓋底下的裙邊。
編了一會小竹籠,陸愈明又學着喬阿公的樣子試圖用刀破竹絲,但手腳生疏不得其法,差點兒割傷手之後還是選擇放棄。
在院子裡玩了半晌,兩個人走的時候,手裡都各自拿了一串竹籠。
路上又遇到龍辭的三姑婆。
家裡沒人看着,她總是一個人跑出來,在鄉野裡四處遊走。兒女在家的時候,總要出來尋人,那時村子裡每天都能聽到叫她回家吃飯的聲音。
現在卻很久沒有聽到了,她的丈夫總是沉默着。
還好,雖然腦子不清醒,但回家的路走了一輩子,天黑前三姑婆仍然會自己回家。
“啊咯咯咯……”她手裡揮舞着一節樹枝,兩臂展開,半彎着腰,做出驅趕的樣子。
“他在做什麼?”陸愈明看着這老婦人搖晃晃地越過他們倆,往後走去,疑惑地問龍辭。
“不太清楚。”手裡拿着樹枝像是在趕牛羊,可是嘴裡的話,卻是喚家畜吃食的口令。
她隻是看着人走遠,遙遙地喊:“别摔跤了!”
又回頭來走自己的路,陸愈明已經走到路邊去,從草叢裡抽出一根筆直的木棍,正拿在手上仔細端詳,直呼“好劍”。
“……”所以說她真的很難把這家夥看做是一個成年人。
陸愈明一邊走着,一邊甩着手裡的棍子去打路邊的雜草。枝葉帶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從枝頭飛起,又洋洋灑下。
陸大俠所經之處,無一幸免。
熊孩子。
“這草招你惹你了?”龍辭用手裡的那串竹籠輕輕打一下陸愈明的後背。
陸愈明反駁:“我這是在幫它們修理枝條,把頂上的枝葉都打去下面,去除頂端優勢,就會發出更多的分支,根莖也會長得更加粗壯。”
淨胡扯,路邊的草密密匝匝,都為了争奪光照費盡力氣長高,要側邊的分支有什麼用。
龍辭翻個白眼,又向他伸出手,說:“借我玩玩。”
有誰會不喜歡一根筆直的,沒有枝丫斜出的木棍呢?
陸愈明側眸看她一眼,笑着說:“想要啊?”
然後猛地向前跑,喊着:“不給你!”
鄉村小路并不平坦,他不時跑跳着躲開石頭和小坑,衣角和發絲随着動作飄飛,像放學後雀躍的小孩。
幼稚鬼。
龍辭在心裡吐槽,腳步卻忍不住追上。
“有本事别跑!”
“我沒本事~”
嬉笑與吵鬧聲響遍山野。
“呼呼……”兩人你追我趕地跑到家,累得氣喘籲籲,撐着膝蓋在院子裡直喘氣。
“跑什麼?後面有狗追你們倆?”周芬好笑的看着他們。
龍辭漲紅着臉走到外婆的身邊,拉一把椅子過來坐下,說:“我們鬧着玩呢。”
又見外婆的手邊放了兩根鮮嫩的小黃瓜。
“這誰送來的?”
“你三姑婆,不知道從哪兒摘來的,大概她還記得你喜歡吃這些吧。”
可剛才路上遇到,也不見她說話。
小黃瓜是本地常種的老品種,在菜地裡風吹日曬,催生出清爽的果香。
夏日燥熱,龍辭不愛喝水,就愛吃些水分足的蔬果。
小時候在村子裡漫山遍野地跑,沒少禍害人家菜地裡的番茄和黃瓜,村民們平時摘了鮮嫩的果子,遇到龍辭,也總喜歡抓幾個給她。
沒想到三姑婆還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