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海風濕熱令人氣悶,到了晚上,風從陸地開始吹進海洋,微冷。
龍辭攏一下外套,把亂飛的頭發随手紮成低丸子,走到陸愈明身前。
“借你擋擋風。”
龍辭和陸愈明的身高差了一個腦袋,能夠完美地把自己藏進“避風港”。
陸愈明配合着,手抓着外套撐開,像鳥張開翅膀。
“随便借!你陸哥的身軀無敵偉岸!”又企圖給人當哥。
龍辭在夜色裡翻一個白眼給他。
“幹嘛幹嘛?你鄙視我?”陸愈明收起動作,手抱在胸前質問。
龍辭一邊轉身往前走,一邊點頭:“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咯~”
被她輕飄飄的語氣砸過來,陸愈明嘴角扯出弧度,咬咬後槽牙,伸手到龍辭後面捏一下松亂的丸子頭。
“壞辭花。”用的是苗語。
他這段時間在青竹村聽了太多苗語,也學舌兩句,最熟悉的是龍辭的小名。
牙齒輕微咬緊切磨,短音在齒間擠壓,再張開嘴巴,讓氣息在鼻腔共鳴,最後雙唇短暫觸碰,仿佛親吻。
很有趣的名字。
“哎呀!”龍辭捂住自己的頭發,擡腳作勢踢人。
“熊孩子!”
她動作慢,陸愈明很容易就躲開,隻有鞋子帶起的細沙在小腿上流過。
“哎~踢不到!!!”他說着,往礁石堆跑去。
傍晚漲起的潮水正準備回落,龍辭追着他,一腳踩進溫熱的海水。
失去了陽光,海水變成墨藍色,神秘到可怖的地步。
“陸愈明,你小心點,别掉到海裡了。”
龍辭大喊,陸愈明就乖乖走近她身邊。
海浪卷起落下,拍在礁石上的力道越來越小,石頭聚起來的水坑攔住來不及乘浪的魚,龍辭和陸愈明把它們撈起來,丢進正在離開的浪花裡。
“我們來得不巧,沒有藍眼淚。”龍辭撿起一隻海螺,用手電筒照亮觀察裡面的螺是否存活。
陸愈明無理取鬧:“是它們沒禮貌,知道我們來,也不肯現身。”
夜逐漸深了,遠處海灘上的攤販都開始收攤回家。龍辭和陸愈明把能找到的小水坑一個個看遍,沒再發現被遺忘的小可憐,也打道回府。
“下次我們春天來海邊,一定看到藍眼淚。”陸愈明走在前面,幫龍辭擋住吹來的陸風。
後面要忙着工作,或是有其他安排,龍辭想說下次遙遙無期,又覺得掃興,點頭附和:“行啊!還要提前看好天氣,免得下雨了,它們不出來。”
“我可以多等,等個十天半個月!”
“那你記得早上或者傍晚來等,我剛搜了一下,藍眼淚漲潮時出現的概率比較大。”
“啊?那我們今晚來這裡就是為了撈小魚嗎?”
“為了你的奇迹呀~”
海邊最後一盞燈也在話語聲中熄滅,在龍辭身後的某一塊礁石上,一朵浪花奔來,撞上粗糙的石面。
……
秋天看不到藍眼淚,卻可以去追一追粉海豚。
第二天一早,龍辭艱難地從床上爬起,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綁了厚鐵塊,四肢酸軟連被子都掀不開。
這是昨天不睡覺,和陸愈明去等奇迹的後遺症。
但出海的船票已經定好,龍辭還是掙紮着爬起來洗漱,匆匆吃過早飯去乘船。
快艇追海豚靈活方便,可周芬年紀大,又行動不便,龍辭衡量過後選的是中型觀豚船。
時間還早,風沒有熱起來,刮在身上能把人吹得發抖。
龍辭給外婆攏好身上的披肩和毯子,推她進船艙。
這是一艘半潛式觀豚船,水下窗戶幹淨透明,可以毫無阻礙地看見海底風光。
龍辭把周芬推到靠窗的位置,固定好輪椅,等待出發。
船隻行駛在大海,是真正的漂泊。
海浪推得這艘船前後擺動,陸愈明暈乎乎地靠着座位閉目休息。
有些暈船。
“喏。”龍辭拿出瓶裝水,擰開瓶蓋遞給陸愈明,讓他喝點水緩緩。
包裡有暈船藥,但他早上已經吃過,再吃對身體不好。
照理說,距離吃下暈船藥的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分鐘,應該已經起效了,龍辭不懂他為什麼還這麼難受。
這種藥對他不适用嗎?
而且,雖然聽起來不太禮貌,但龍辭好奇很久,忍不住提問。
“你們這種,呃……有錢人,不應該一年大部分時間都飛來飛去,出差或者度假,被接待着坐車去山間别墅,或者乘坐豪華遊輪出海嗎?你怎麼暈車暈船這麼嚴重?”
陸愈明咽下冰涼的水,将胃裡的惡心壓下去,無奈地看一眼龍辭。
“有錢人也是人。”當然也會生病,會累。
“而且我一般不暈車,在村裡是因為盤山公路太繞了。”并且現在也已經逐漸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