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淡定：“挨罵就挨罵咯，又沒什麼關系。反正長老就是不喜歡我。”

祁筱：“誰讓你不好好學習。”

祁清往旁邊一側，已經躺好了睡覺的姿勢：“是啊，她喜歡祁影，祁影好好學習，可惜。”

祁筱表情複雜：“那孩子……好像過得也不錯。”祁筱曾經輾轉見到過祁影率軍隊協助聚居點圍剿黑沙蟲的影像。雖然她們前往地面世界的時候很少，但從各種小聚居地流傳的些微信息中也能了解到，那個離開了地下世界的小妹妹，現在在人類的世界裡混得相當不錯。

那個等于被他們晶族人抛棄了的孩子。

祁筱轉身離開了。

祁清歎了口氣。一隻拳頭大的青色毛球小精靈飛到她的腦袋上，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頭發。它的兩隻小眼睛像兩顆小小的黑豆豆，青色毛發茸茸的，有時候忽然變得半透明。祁清搓一搓它，小精靈發出細小的歡樂的“叽叽叽”的笑聲，然後祁清所坐的藤蔓椅子上生長的細葉嘩啦啦長大了許多，又長出了一些新的藤蔓嫩枝。

沒有人注意到，一隻黃色的小毛球在圍着大樹繞了幾圈之後，忽然朝穹頂上飛去，像一道微小的淡黃色流光，徑直撞進青色岩石中，消失不見。

·

地底世界的夜晚約有10小時。孜曦和祁影輪換睡覺和守夜，直至日光菇的光芒重新變得明亮，才收拾了物品，沿着溪流的方向繼續向前走，路上祁影負責收集食物，孜曦負責采錄新物種，兩個人分工合作。

氣溫漸漸變得更溫暖了些，地面上生長的植物卻漸漸稀少，直至她們望見了一片寬廣的枯骨叢生之地。灰黑色的不知名遠古巨獸骸骨形成了大片化石林，到處生着一叢一叢的熒光藍蘑菇，在灰黑色的骨骼間瑩瑩發光。

在這片區域，日光菇顯然不如熒光藍蘑菇有物種優勢，零星生長了一些，菌株也很低矮，最高的隻到人的膝蓋。于是這片區域也極為昏暗，場景很詭異凄涼。

祁影停了下來。她的腦袋一陣陣隐痛，一叢叢熒光藍蘑菇的影子映在眼裡，漸漸化成了詭異的一道道藍痕，在視野裡亂竄。祁影眼前一片發花，忍不住捂住了額頭，痛苦得整張臉皺成一團。

孜曦吓了一跳，扶住她往遠離骸骨的方向走出一段距離，在一塊大岩石旁靠坐下，仔細觀察她的情況。

“你覺得怎麼樣？腦袋痛？具體哪個位置痛？身上還有其他症狀嗎？”

腦子裡像有無數的針在鑽，祁影痛得忍不住用手錘頭。她勉強定了定神，描述：“好像隻是頭痛，腦子裡……很痛，像有很多針紮進去了……一直看見有奇怪的藍色痕迹，在看得見的地方跑來跑去，像那種藍汪汪蘑菇的顔色。我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症狀。”她忍耐過一波劇烈的疼痛，還想起來安排孜曦，“我在這裡休息一陣，你别緊張、優先保護自己。”

“别怕，我會想辦法。”孜曦嘴唇緊抿，沒理會祁影的話，就地打開她的實驗箱。這個懸浮實驗箱是向K556研究所旗下軍工廠單獨定制的設備，價格非常昂貴，以很小的體積集成攜帶了許多小型設備，包括一個精密的人類體征檢測儀。

檢測儀初步掃描和血液分析結果都顯示祁影一切正常，隻提示心率加快，肌肉緊張，身體激素分泌有紊亂情況。但沒有炎症，沒有出血，眼睛和腦部也都正常。

她們都知道，這樣劇烈頭痛的狀況絕不可能隻是尋常頭痛。

祁影捂着頭，她漸漸弓下腰，無法維持良好體态，大口呼吸，在很短的時間疼出了滿頭的汗。但她其實是非常能忍耐的人，即使非常痛苦，行為仍然非常克制。

孜曦見過許多的腦部疼痛病例，有些是因為進入了腦部的寄生蟲，有些是因為侵害腦部的細菌、病毒，還有特殊基因突變導緻的腦部病變……可能性有很多，但都和祁影的症狀不吻合，哪一個才是導緻祁影狀況的原因？

人的大腦是極其精密的結構，大量複雜的神經元以及神經元之間海量的連接存儲了人類所有的記憶和思考能力，不明原因的突發病痛，一定要找到原因，才能對症處理。

她取了一點藍色蘑菇樣本回到工作台上做分析，同時還不斷在光腦存儲的海量病例中檢索、對比，一目十行，将各種可能性一一排除，滾動光屏時指尖微微顫抖，額邊出了細密的汗。

她面對過科研飛船被星盜攻陷的危險，也處理過烈性傳染性病毒洩露的惡性科研事故，就算差點被烈性病毒感染死掉的時候，也不曾感受過此刻這樣的壓力和恐懼。

她有極小一部分自我能意識到她自己在害怕。

她其實是害怕的。害怕找不出病因，害怕不能為祁影解決病痛，害怕這種病最終會讓祁影死去。她算半個醫生，但此刻又環境陌生，孤立無援，器械和藥物都缺乏，害怕自己學藝不精，每多耽擱一分鐘，祁影承受的痛苦就要多一分鐘。

這個人對她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她接受不了這個人在她面前受傷，甚至……死。這種可能性令她，恐懼。

然而，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人類有多脆弱，浩瀚無垠的宇宙星空中，本來就藏匿了無數足以對人類造成威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