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娜垂眸往舷窗外看去，眼睫微顫。她說：“母親，你想要姐姐做什麼呢？你認為姐姐會願意嫁給德羅加國王子嗎？”說完這兩句話，她心跳得很快，面色微微發白，但她隻是抿緊了嘴唇。

站在舷窗邊的貴婦人詫異地挑了挑眉。她回過頭，審視般地看了二女兒一眼。她仍然是極為溫柔的語氣，說出的卻是命令：“看來我的萊娜也到了叛逆母親的時候了。這可不太好，你這樣對你親愛的母親說話，有什麼意義呢？請萊娜小姐回到自己的艙室去，好好休息。”

兩位女性侍從靜靜地從角落走出，來到萊娜身邊。

蒼白的女孩一言不發，跟着侍從離開了。

·

祁月對孜曦的研究手段很好奇。

她還很年輕，黑發剪的很短，雙臂上有水屬的藍色印記，進進出出為孜曦送整理好的材料時，一直在偷看。

孜曦幹脆問她：“你喜歡我的工作嗎？”

祁月沒想到孜曦會主動對她說話，吓了一跳，本能地回頭看一眼祁桑。

祁桑是她們當中的領導者，年紀最大。實際上，祁桑最抵制孜曦這個外來人，暗地裡曾反複命令祁月幾個防備她。

祁桑和其他兩個晶人忙于整理孜曦要的幾種植物材料，滿臉怨氣，顧不上小樓裡的對話。

祁月問孜曦：“你在做什麼？那是什麼工具？”她指向孜曦的小型材料分析儀，看起來就是工作台上集成的一個銀白色的箱子，但切割成小塊的礦石或植物送進去，立刻就可以得出多個角度多方式的掃描結果，效率極高。

“這是分析儀，裡面集成了超光譜掃描、原子級共振質譜測定和分子結構建模等功能。”孜曦耐心地講解：“使用這個集成分析，可以在很短的時間獲得新礦物或植物的基礎數據。”

祁月就說：“你們地面人的辦法麻煩又不好用。我們晶族有精神力，隻要有木屬親和，就可以知道大多數植物的特性，如果是土屬親和，随便都能找到需要的礦石，需要的東西馬上就能制造。”

孜曦停下來，思考片刻。

她點點頭說：“你們晶族确實很厲害，地心域物産豐饒，你們的社會幾乎能夠自給自足。但是，能感知、能制造、能使用，不代表你們掌控了這些事物所有的知識。”

祁月搖頭：“我們這裡物産豐富，我們很團結，比地面人過得更好，為什麼要追求掌握那麼多的知識呢？誰都不可能全知全能。”

“全知全能，那是神的領域。但我尋求未知，隻是因為追尋真相的過程很快樂。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一樣事物之所以存在，一定有它的道理，而我知道得越多，就越能把握自己的人生。”

孜曦微笑。她是極美的，但比這皮相的美麗更動搖人心的，是足夠多的知識儲備給予她的有條不紊，進退從容。

祁月心境震動，忍不住順着孜曦的思路思考，那她的人生是什麼樣的呢？她竟想不出。

孜曦索性跟她聊一會兒天：“那麼，你認為你們晶人生活幸福嗎？”

祁月本能地說：“當然幸福。”

孜曦：“你們之間産生矛盾的話，會是什麼事呢？”

祁月警惕地說：“我們族人很團結的，沒有矛盾！”

孜曦就覺得很好笑，向後靠在椅背上：“除非你們的社群結構像蜜蜂一樣，服從于蜂後的統一意志，不然，怎麼可能一點矛盾都沒有呢？人吃五谷雜糧，衣食住行，生老病死，貧富高低，人與人之間一定有差異的，那人與人的想法就不可能相同。”

“矛盾就來源于每一個想法不同的時刻。”

祁月安靜了，她知道孜曦說的并沒有錯。她垂下臉，忽然說：“我聽說，祁明長老的孩子一直在嘗試契約精靈。我們一般的晶人，除了祭祀或一些特殊的時候可以進入精靈之地，其他時間見不到精靈。”

孜曦認真地聽。她面容沉靜，似乎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能讓她動容。

“我母親告訴我，精靈與地脈共生，而晶人與精靈一脈相承。如果他能契約，那我應該也有契約精靈的機會。”

祁月扯出脖子上挂的一個小布袋，裡面是一枚淺藍色的不規則水晶。“你幫我分析這個材料，我可以告訴你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