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覺得你猜的是對的。”吳桢往廣口玻璃杯裡倒上香槟。她不是一個講究的人,不需要像高峤和郁青那樣喝紅酒用紅酒杯喝香槟用香槟杯,手邊有什麼用什麼,能裝東西就行。
電話那頭郁青的聲音經過話筒傳出,冷淡的給吳桢添了很多分陌生感:“恩,開會的時候她全程和我沒有眼神對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和我親近的意思,我就猜到她應該是想讓大家覺得我們之間确實有矛盾。”
“這樣如果餐廳裡有人有異心就知道可以去拉攏她,你也能看清一些你看不到的複雜人際往來。”吳桢喝了一大口香槟潤喉,“高峤對你是真不錯。”
吳桢沒等到熟悉的跳腳,郁青很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這通電話叫她越聊越陌生,對面的人好像不是那個和她從小長大的閨蜜郁青,而是在某一次宴會時認識的年紀相仿的生意人。
吳桢把玻璃杯放到茶室的茶桌上,在她爸爸總喜歡泡茶的位置坐下,“咱們聊點别的行嗎?這個電話打了一個小時了,你一直在和我說工作。”
“好啊。”
郁青果斷地回答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
窗外雀鳥叽喳,陽光落在茶室裡,斑駁的樹影貼在白牆上。
“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再一起去露營好不好?”吳桢把腿架到硬邦邦的中式木椅的扶手上,脊背靠在另一根扶手上。木頭硌得她小腿和腰背生疼,她一動不動,眯着眼睛看窗外的陽光,“還是我們四個人。讓高峤烤肉,我給你和祝芳歲拍照,拍很多很多照片,拍你們兩個人的照片,讓高峤眼紅死。”
滞後的悲傷迷茫就像藏在雪地下的水,春光曬化結了一冬天的冰層,人們才想起這個地方原來有一條清涼的小河。
吳桢擡起小臂遮住眼睛,她的眼睛成為小河,河水潺潺地流淌,打濕衣襟。
“好。”哽咽的郁青深深吸氣,“好。”
—
高峤站在池塘前看錦鯉。
她的父親高如阜很喜歡魚。從高峤有記憶開始,家裡就一直在養各式各樣的魚。金魚、熱帶魚、鯉魚……她們搬到郁青家隔壁的别墅以後,高如阜就在院子裡鑿了一個池塘,養了一批又一批錦鯉。
高峤正在看的是高如阜換的第不知道多少批錦鯉。
高如阜說喜歡魚,但要是問他錦鯉與錦鯉之間的差别,熱帶魚的飼養方式,他就會把雙手往身後一背,說魚和人一樣,不能養的太精細,現在的魚啊,太嬌氣了。
“妹妹,你在笑什麼?”
柏嶺的聲音和春風常常會作為放在一起的比喻。高峤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聽到姐姐從身後傳來的話,她下意識收起嘴角回過頭。
天氣暖和起來,柏嶺穿一身白色的長袖連衣長裙,裙擺随着風,和她披散的黑色及腰長發一起飄蕩。
今年三十五歲的柏嶺仍然和十七八歲時一樣喜歡素顔,喜歡黑長直的頭發,喜歡白裙子布鞋。她站在院子裡就像是某部很老舊很俗套的言情小說女主角。
高峤踩十厘米高跟鞋,黑色西裝褲腳随着她的行動搖晃。她解開西裝外套的一顆扣子,露出闆正的白襯衫,“姐姐。”
“爸媽知道你要回來都很開心。今天一早就叫阿姨準備午飯了。你來的時候正好。來,跟我進屋去吃飯吧。”
柏嶺伸手去牽高峤的手,後者不動聲色地躲開,任由柏嶺的手在空中僵住。
“怎麼了?”柏嶺收回手,溫和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難堪。
高峤把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裡,“我不是來吃飯的。而且我昨天給你打電話是想找你,是你自己硬要約我在家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