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是走了,我該怎麼辦呢?
哪怕這世界好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哪怕自己的所說所做所思所想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愛’這個字眼也沒有能從祝芳歲口中被吐出。說出來也不被相信。它好像是一個笑話,一個新的謊言。
那麼就不要再說它,也不要再有新的謊話。
哪怕這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也不要再說它。
鈴蘭花香的味道更濃了。它成為藤蔓,順着高峤的胳膊攀上她的肩膀、脖頸、下巴、臉頰,直達鼻腔。它想纏住她,想像怪物吞噬她,讓她可以和它永不分離。
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呢?高峤是不合格的複讀機。在鈴蘭花香編織出的藤蔓裡缺字漏字,将原本一句十三個字的話省略成十一個字。
如果這是一道縮句題,小學語文老師肯定會在高峤的答案上打一個巨大的叉,要求她重新寫,寫明白。把這句祝芳歲說的十三個字的話重新提煉重點,點明含義,化簡成一句三個字的話。
标準答案有以下三種,高峤可以任意選擇:
‘我害怕。’
‘不要走。’
‘我愛你。’
高峤會選擇哪一個标準答案暫時不知道。祝芳歲這裡也有一道題。題目是高峤剛才化簡出的那十一個字。
和高峤不同,祝芳歲要填寫的是閱讀理解的答案。
标準答案仍然有三種,祝芳歲同樣可以任意選擇:‘我害怕’、‘不要走’和‘我愛你’。
-我還在你身邊。
祝芳歲沒有從任何标準答案裡做出選擇。她的嗓子發幹,标準答案并不是最适合此刻的答案。
她繞了一個大圈,連已經很多年不聯系的老師都驚動。她不願意說自己的過往,選擇性地讓老師幫忙給高峤看見她不堪歲月中還算能看的一面。她在高峤身邊,沒有人阻攔她離開,沒有路阻擋她前行,她也還在高峤身邊,這是她的選擇。
不是标準答案,但是她的答案。哪怕會被老師打叉退回,她也不願意訂正。
祝芳歲可以一次又一次忍耐。為自己的選擇忍耐被打上叉的作業本,忍耐高峤的不相信,忍耐她需要時時刻刻僞裝的生活。
這是她的‘愛’的種子生長出的果實。
嗯。是。
高峤似乎還在為選擇哪個标準答案而苦惱,簡單的兩個音節以後她恍然頓悟的做出自己的選擇:我相信了。
相信的是祝芳歲還在她身邊;相信的是祝芳歲大費周章地讓她看見她的過往、她的現在和她的存在;相信的是祝芳歲當時石破驚天,突如其來的話。
-你說我不相信,現在我相信了。
鈴蘭花香混着薄荷尼古丁的味道,清新的淡淡的香氣。完美的融合。揉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煙盒被丢到地上,造成它破破爛爛的始作俑者拉過副駕駛座的那朵鈴蘭花。
黑暗讓人看不出鈴蘭花的美貌和炫目。黑暗融化掉白天全部煞費苦心的僞裝。世界隻剩下她們。那她們說的話,做的事,都不會有人知道。
“纏在一起了。”那朵鈴蘭花小小聲的嘟哝。
“什麼?”
“頭發。頭發纏在一起了。”
“那就纏在一起吧。”
反正她們身處黑暗之中,沒有人能看得見她們,連她們自己也看不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