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
她可是方外宮的人!
以前在方外宮時因為袁渙軒,她與太師仲容打過不少交道。
那厮習慣将法寶安置于何處,又會怎樣設陣整軍。
她一清二楚。
她閉着眼睛都能将對方的兵器法寶燒了!
眼見暮兮晚神采奕奕,長嬴忙勸道:“我覺得這個主意不可行,先不提你如今沒了道行修為,隻說那半燈城必然防守嚴密,布下了天羅地網,你要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敵營?”
話說着,長嬴一擡頭,隻見暮兮晚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一愣,再回神時,暮兮晚卻已然閃進牢房,身軀半隐半現,看上去就像使了個隐身法一樣。
“飄啊飄啊飄~”
暮兮晚在半空中飄飄蕩蕩,笑容明亮,眸光狡黠。
“我是一隻快樂的阿飄。”
長嬴看得啼笑皆非,哭笑不得——險些忘了自家徒兒本是個沒人瞧得見的鬼魂兒了!
他笑着笑着,卻又是心疼了。
傻孩子。
長嬴想起,别人家的孩子在她這個年紀,合該在人間自由自在的頑皮度日,無憂無慮。
而不是像現在,撐着一個随時都可能随風而散的三魂七魄,苦中作樂。
“你若真有打算,想潛入半燈城燒了敵營,我……”長嬴明白她的性子,歎了一氣,道,“我不攔你,隻是,你得先同楚扶昀,或者虞辭知會一聲,好不亂了他們的布軍謀劃。”
“我明白。”暮兮晚笑了笑,低下了眼眸,靜了靜,她道,“我會同虞辭說的。”
她說,不會自作主張,會先同虞辭商量。
卻沒說要同楚扶昀商量。
長嬴眸光一詫,暮兮晚擡了擡眼簾,像是瞧出了他的困惑,笑了一聲,道:“找虞辭更快一些,若找楚扶昀,說不定,他都沒那個時間見我。”
“以前在白洲時就是這樣,他一旦忙于戰事了,心裡是容不下其他人,其他事的,所以我也不會去自讨沒趣。”
暮兮晚說罷,拎走空酒壇,起身離開了。
“我走啦,師父,下次再來看你。”
長嬴聽出了她話語裡的平淡,望着她漸漸消失的背影,沉默一歎。
當晚,館驿中。
夜裡有雨,大雨隆隆落着,劈頭蓋臉壓下來,砸亂了屋檐,砸亂了樹梢,又冷又寒。
楚扶昀回來時,暮兮晚早已裹着毯子,沉沉入睡了。
沒留燈。
他衣甲上沾了秋霜落雨,發梢潮濕,是從關外駐軍地冒雨趕回來的。
一身的寒氣,太涼了,他沒進屋,隻是倚站在檐下門邊,放輕了呼吸,靜靜地看着心裡惦念的姑娘,在床榻上安穩睡着。
雨還在落,淅淅瀝瀝的。
楚扶昀望着她,怎麼看,都覺得如今的她太瘦了,也太輕了。
輕飄飄的,畢竟隻有個魂兒了,沉睡時,身體也是半實半虛的。
看上去,像外面窗棂的風一吹進來,就能将她吹散似的。
就像……随時随地她會從他身邊再次消失似的。
楚扶昀皺了皺眉。
他走了幾步,到窗邊,将那扇半開的窗棂阖上了。
看了她小半個時辰後,楚扶昀擡眸望了一眼天邊。
雨更大了。
他又站了一會兒,看了她一會兒,直至夜色明滅,他便走進雨裡,轉身離開了。
屋裡,暮兮晚依舊還在沉眠,沒察覺。
其實這些日子都是這樣。
楚扶昀白天忙,忙着整軍經武,調遣舊部。
他沒帶過東洲的兵,一下子接手,需要時日來調整,沒有什麼機會尋她。
隻有在夜深時,兵将都休息了,他才能一刻不歇的往回趕,回到館驿時,離天亮也就還剩半個時辰了。
但也就這半個時辰,還能來得及,容他再看她一會兒。
然後,他就得重回兵營。
一如以前,在白洲時的每一個夜晚。
隻要他能回來,他必然是會回來看看她的。
隻是,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