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家是一間小茅屋,屋外是一小片院子,她自小無父無母,流浪多年輾轉來到這座小鎮,鎮上村民感慨其可憐,時常接濟。而少女性子沉默寡言,卻格外勤奮能幹,小小年紀便上山采藥換取銀兩,不管寒冬臘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鎮上壯漢都自愧比不上一個小姑娘踏實肯幹。
就這樣,少女日子過得雖苦,卻不過幾年的功夫便掙得眼前這一片院落得以安居,并将早年街坊鄰居的接濟盡數加倍送還,引來鎮上民衆多番誇贊,皆稱之有大出息。
少女将院門敞開,走入屋中将背簍放下,把手中的那條長尾魚放入一口有些破舊的缸中養着,而後便躺在了院子裡海棠樹下的那把躺椅上,悠悠地閉上了眼睛,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本書蒙住臉,不一會兒,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此時正值春日,與寒酸簡陋的院落不同的是,那棵長在院中的海棠樹卻格外缤紛美麗。
晨曦下,天光輕輕揮灑,海棠枝頭上花苞被微風吹拂,花瓣一片片緩慢舒展而開,花瓣上的粉色與白色相互融合,仿若仙庭之上缥缈的雲朵一般,生機似乎在此刻開始盎然,很快,整棵海棠香氣便充滿了整個園子。
春風過處,花枝搖晃微動,片片花瓣被風兒采撷,被托着飛舞,化作花雨紛紛落下。
少女就那樣躺在花雨之中,她腰上的黑石與刀鞘相撞,發出清脆的叮叮聲響,與風聲相合,猶如樂音。
咚咚咚!
一道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院落的甯靜,緊接着傳來的是一個清晰的女聲。
“小月兒,你在嗎?”
與話音同時而至的,是一個身着紅色勁衣、狀似官袍服飾的年輕女子,女子見無人應答,如往常般踏入院中,直奔海棠樹下而去。
“我方才喚你,你為何不應?”
見少女如前幾日那般懶惰,年輕女子一手抽開少女臉上那本書,一手叉着腰,恨鐵不成鋼地道:“自打你賺到了些錢,有了安身之處,還了鄉親昔日恩情後,你便愈發懶散了,從山上采了藥回來,便日日都在這裡曬太陽。”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朔月!”
李朔月正是躺在椅子上的那名少女的名字,她自從漂泊到小鎮上,便喚的這個名字。
進小院來的那位年輕女子模樣俏麗,瓊鼻櫻唇,生得一雙顧盼生情的眼眸,宜喜宜嗔,看上去也不過十八歲,雖身形纖細,但卻不似普通的閨中女子般弱柳扶風,反倒是身姿挺拔,像是練有武術。
這年輕女子名為孟淮靈,她在鎮上當差,與少女李朔月也是相識多年,知道後者多年來一人獨自生存有多麼不易,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不解于當初那般勤奮堅毅的少女,竟是變成了今日這副惰怠疲懶的模樣,不僅辭了在鎮上好不容易得來的差事,更是連出門都是懶得出門了。
不僅如此,若非是到了迫不得已、揭不開鍋,少女絕不會再上山采藥換取銀兩。
這前後之變化,可謂天差地别,實在匪夷所思。
若非當初孟淮靈一再确認李朔月身上并無妖氣,怕是以為少女已然被妖怪附身,與從前并未是同一人了。
蓋着臉的書被拿開,刺眼的陽光頓時襲來,李朔月懶懶地歎了口氣,也不睜眼,将手搭在臉上,擋住陽光。
“你究竟是受什麼刺激了,竟忽然間變得如此懶惰?”孟淮靈蹲下,擔心地道:“若是有什麼難處,盡管與我說,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
李朔月聽到這話,掀起一隻眼皮看向旁邊的孟淮靈,接着繼續合上眼,像是累極了不願多花力氣,悠悠開口。
“我并未受什麼刺激,上次便與你說了,我看透人間真相,如今隻想随便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