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的彈舌音從鼻腔裡發出輕輕一聲,她不敢說話,冷肅的檀香包圍着她,蕭慕一隻手環過薛素笙腰後,整個人護在她身上。
他們之間離得極近,散落的一縷頭發蹭過她的臉頰,癢酥酥的,隻要薛素笙擡頭,溫熱的呼吸便會落在她的眼睫,懸上一抹熱氣。
蕭慕的心跳聲和呼吸聲在薛素笙耳邊放大,空氣裡的騷動聲接近,她偏了偏頭,從身體的縫隙間看見那叢熒光聚在一起,距離他們不到一尺,她睜大眼,似乎在熒光中看到一張張着嘴哭的人臉。
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長着大白翅膀的蛾子,那蛾子翅膀上生着的圖案與哭泣的人臉非常相似,且蛾子飛過時翅膀會落下銀白的粉末,那粉末落地便擦出藍色的火花,蛾群所過之地就如同過年時兒童炸禮花般滿地生火星。
不知過了多久,那大群熒光去了别處,不見蹤影,整個洞窟回歸黑暗與寂靜,視線驟然變得漆黑,薛素笙的手無意識抓緊蕭慕的衣角,連她自己也沒發覺。
蕭慕低頭看了一眼,沒說話,松開手,在掌心燃起一束亮堂溫暖的火,薛素笙跟着他走到一處石堆,石堆後有一潭很小的水窪,蕭慕不知從哪弄來一點枯木闆,掌心火焰落下。
火堆蹦出噼啪的星子。
“剛剛那個是什麼?為什麼長了張人臉?”
薛素笙猶豫再三,還是出口詢問,蕭慕拿枯枝撥弄火堆,漫不經心道:“人面蛾,雙翅圖案形似哭泣的人臉,翅膀上帶有磷粉,落地生火,喜歡在陰暗潮濕的環境生存。”
又是原著沒有出現過的設定,薛素笙暗暗歎氣,看着眼前的蕭慕,卻又拿不準他的主意,若說他想殺自己,隻要不管她,放任她自生自滅,可若說他不想殺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很多事又與他脫不了關系。
猜度人心是一件很累的事,薛素笙索性直接和他攤開了說:“十二,不,蕭慕,”她自嘲笑了笑:“該怎麼稱呼你呢?”
“你的任務是來殺我的嗎?”
蕭慕默然片刻,低聲回:“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說完又覺得自己說了傻話,遂抿起嘴唇不看他。
蕭慕撥弄火焰的手一頓,語氣沉下來,還有些滞澀:“我沒有想騙你,隻是不想你扯進來。”
這話你信嗎?她的眼神像在這麼說,蕭慕的話堵在嗓子裡,一路上他所有的行為,他敢說沒有想過讓她死嗎?
蕭慕自己也不知道,莫名生出的情緒是什麼,控制不了,不經意間已經在心裡破土而出,生根發芽,想要她靠近,又害怕她靠近,想她發現,又怕她發現,所有想法擰成一團,直白地覺得她要是死了,就不會有這樣讓人難受的情緒,可她要是真的死了——他捏緊枯枝,那木段承受不了力量斷成兩截,他卻感到極度惶恐和不舍。
看薛素笙落下懸崖的那一刻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要擅自靠近又擅自離開?
為什麼要丢下他和他們一起?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聽他的過去,他想到燃着燭火的房間,想到解不開的姻緣繩,是不是一定要綁住她,關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她才會聽話?
這些紛雜混亂的情緒充斥了整個人,可蕭慕卻一無所知,他甚至不知道這些想法怎麼出現的。
火星子掉在地上,被薛素笙用靴底撚滅,這場景何其相似,好像又回到什麼都沒發生的那一夜,少年少女隻是單純地想回家,坐在火堆邊思考怎麼對付作亂的螭吻。
薛素笙困了,也許現在一閉眼就會睡過去,她從心地閉上眼,把臉靠在膝蓋上,抱着手,管他亂七八糟的什麼任務,她現在累了,想睡了。
略微靠了一會兒,她輕輕睜開了眼,坐在對面的蕭慕,倚靠在一塊石頭上,小臂支撐着下颌,手背上绀青的血管與筋分明地突出,橘黃的火影壓出側臉淩厲的輪廓線,散亂的頭發早就束回高馬尾,安分地挂在袖子旁,更襯他膚白如瓷娃娃。
他閉目小憩,并不動作。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薛素笙心想,我從來都不了解真正的你,無論是書裡的陰暗男配也好,現在的十二也好,亦或是那個從未聽過的蘭時,她扭過頭再度閉上眼。
火影重疊,林清影在暗色裡睜開眼睛,明亮的雙眸憂慮地看向靠在牆角皺眉合眼的商時序,瓶罐動了動,林清影警惕地站起身,手中劍已出鞘一半,劍光閃閃,黑暗裡的動靜越來越大。
一抹詭異的熒光從暗色飛出一點痕迹,林清影呼吸急促,臉色霎時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