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謊?!”
仇樾一口茶喝下去,險些又被嗆出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乖侄女,“瑤兒啊,你父王總說你古靈精怪、機巧頗多,如今我總算是信了。”
“不過,他不是都已被你拐進來了,又何需大費周章?”
他觑着甯瑤神色,小心翼翼道,“你該不會是真的對他動了凡心,才想把這身世補全,叫他無所疑處罷?”
話音未落,甯瑤白他一眼,“這你就想多了師伯,絕無此事。”
為何還要多此一舉騙他?甯瑤自認,其因有三。
其一,她貿然求愛,他不明所以,極難動心。科考在即,他既有疑心,便縱然她再如何委曲求全,讓他心動終非易事。
其二,徐知遠既表現得深信不疑,倒不如叫她看看,如若師伯當真露出馬腳,他又會作何反應,以此試探他是否踐諾。
其三…
甯瑤有點憋不出了。
她長篇大論地說完,仇樾喝了口茶,涼涼道,“你還說這不是想把身世補全,叫他無從疑起。”
看着眼前閉月羞花的侄女,師伯苦口婆心,“要我說,強扭的瓜不甜,全天下男子千千萬,何必非得牽挂這一個呢?費盡如此心思,就算長相俊美無出其右,你父王也能再給你挑出好些個既俊美又有才的來。”
他語重心長,“要讓我們家瑤兒委屈至此,還不若從一開始就放手呢。”
誰知甯瑤想起馬車上那書生微紅的臉龐,忍不住促狹一笑,“師伯,你這觀念也太老了。”
“強扭的瓜甜不甜,還是得自己吃一口不是?再說了,如果現在放棄,我豈不是功虧一篑。”
她說得頭頭是道,又轉過來威脅師伯,“師伯,你入京追查暮惠,我父王也不知道吧?”
仇樾是真怕這小祖宗,“你想告狀?”
當年武林紛争皆因此人緣起,若叫師兄知道自己還在追查暮惠,肯定得不了好果子吃。
說不定,将來都不能去鎮南王府打秋風了……
仇樾想到晚景凄涼,又見甯瑤笑得詭谲,“師伯你看,父王不知道你追查暮惠,也不知道我上京是為了追這窮書生,索性你替我圓了謊,我日後也替你圓,如何?”
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她恭恭敬敬地給仇樾端茶,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師伯,端的是一個楚楚可憐,“師伯…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好罷!”
仇樾接了她的茶,孰料這茶泡的久了,一時苦得他心頭難言。
看着古靈精怪的小侄女,師伯不語,師伯歎氣。“如此,那我盡力一試吧。”
*
徐知遠進屋時,剛巧碰見他那病弱嬌美的娘子匆匆斂衽而退。
她擡眼發覺是他,一貫嬌蠻的嘴角竟牽出三分真心的笑意來,不免讓徐知遠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甯瑤擦過他肩畔,低聲道,“郎君莫急,不過是世伯雲遊天下,恰巧經我宅邸,又聞此消息,故想同你交談一二罷了。”
她眉眼彎彎,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心,竟叫徐知遠想到廟中祈福之衆,都盼着那諸天神佛輕掃玉柳,加持一番。
正如她此刻同他相握的手心。
索性甯瑤隻是同他耳語幾句,便施施然告退,連同塵風待月一并帶了去。氣派輝煌的花梨木大門微阖,蓋住檐角梁上洩出的幾許天光。
……
甯瑤近日本就忙于上京事務,實在少眠。如今得了仇樾師伯一諾,踏出府門的腳步都輕快許多。她立時便回了主卧屏退各人,舒舒服服地撲到新翻的一套蠶絲被套上睡了一覺。
宅院中金桂粗壯,桂香盈室,催人好眠。甯瑤許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穩,隻記得昏昏沉沉間做了個夢,夢見一人衣袂翩跹,她想看清,卻怎麼也撥不開這茫茫霧色。
醒時暮傍斜陽,隻見歸雀三三兩兩地繞塘斜飛,天邊彩雲燦若金霞,竟已是傍晚時分了。
她睡得昏沉,又不沾茶水,喉頭幹澀難言,剛欲推門喚人,卻聽得待月追雲守在門口,聲低且急。
“許久未見郡主睡得這般好眠,可如今這府上,竟當真沒個拿主意的人。”
追雲倒顯得鎮定自若,“我觀仇先生出功是有章法的,你也不必太急。”她沉吟道,“不是說已叫府醫來看治了嗎?若仇先生手下留情,那書生養個一月半月的,約莫也就好了。”
待月又是一歎,“可那位到底是郡主心尖尖上的人,若是有了三長兩短,我隻怕郡主心上難過……”
她話音未落,便聽房門霎時被推開,郡主倦意尚存,水潤雙瞳中卻寫滿着急神色。
“師伯把徐知遠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