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委婉的問話,可不是對着徐知遠問的。
——而是對着甯瑤問的。
如今算算,故人一别也已二三年。當年沒聽完的八卦,也該繼續聽完。
況且經仇樾師伯提醒,這幾日鎮南王府有人上京,去京郊避避風頭也好。
她輕哼一聲,“怎麼,你不樂意啊?”
徐知遠摸摸鼻子,“那倒沒有。”
隻是,以什麼身份去呢?
沈蘇二人要以如此委婉的方式邀請甯瑤前來,她猜一則是因自己表面上尚未入京,不宜聲張。
二則,大約是因兩人身份尴尬,如今江湖不平已久,更不好大張旗鼓地邀人前往。
三則…甯瑤隐隐覺得,他們這樣煞費其事地來請,也許碰上了什麼麻煩也未可知。
畢竟縱然是她,這些年來也不知道原來這京城中的春風樓,竟是這兩人的産業。
但如果是同徐知遠這樣的文弱書生一道同往,倒是可無從顧忌。
甯瑤彎眸一笑,“郎君是覺得,你我尚未完婚,不宜同往?”
确實,同去緣由太過突然,一般的世家小姐大約不會如此。
她因而解釋道,“過去我同從雲公子有過幾面之緣…”
看着眼前人神情驟變,甯瑤笑着把話說完,“對從雲公子的娘子傾慕多時。故而才想同你前去拜訪一二。”
誰知縱然如此,也被這人揪住幌子。說來真怪,他明明看起來像是個素淡性子,卻在她是不是當真心悅他、撒嬌呷醋一事上頗為多心。
隻見他似乎被“完婚”二字戳中心思,耳根微紅,卻又悶悶地反問,“阿瑤見過從雲公子?”
嗯?怎麼又聊回别人了。
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問,甯瑤怔愣道:
“見過……”見過幼年版,算嗎?
“他平日好穿鴉青色衣衫嗎?”
“應該……”好像是因為清菡的名字?蘇從雲自小就穿這個顔色的衣衫。
說起來,這兩人以前還因為清菡情窦未開,鬧了不少笑話,還得她從中調和。
甯瑤思緒慢慢放遠,忽而意識到眼前的人已是一陣緘默。
等等,徐知遠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奔着蘇從雲去的吧??!
不說蘇從雲已然成婚…難道她在他眼中就是這樣強取豪奪之人?
……好像,也确實應該是。
她還沒反應過來,隻見對方已經潇灑地把頭一别。
甯瑤好氣,又好笑。
那天仇樾師伯到底都和這小子說了什麼啊!
早知道在她問師伯,對方卻笑而不語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大事不妙。
她把人臉轉過來,徐知遠的眸子卻刻意躲開,薄唇微抿,左右不答。
甯瑤心道,朋友妻不可欺啊!她怎麼可能看上蘇從雲那家夥!
他又沒有徐知遠貌美,又沒有徐知遠多才,全天下那麼多人,也隻有沈清菡那樣喜歡他。
然而這些事不可為人言道,一說出來身份都得露餡。
甯瑤甚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比較級已經漸漸從天下人,落定到一個明确的徐知遠。
她慢慢露出一個笑,“真的是因為想認識一下從雲娘子。”
“也真的隻心悅你一個。”她眨巴眨巴眼,笑眼彎成月牙,平白露出幾分狡黠。
“不準再吃飛醋了?嗯?”
這話說得太矯情,說完之後,甯瑤自己都覺得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這人倒是真的,很吃這一套。
話音剛落,仿佛隻是為了等這一句似的,眼前人終于慢慢擡起頭看她,眼底缱绻,暈着清亮亮的笑意。
他當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縱被這樣的目光注視過許多回,甯瑤看着,心裡忍不住漏了一拍。
這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該落在屋裡。她不同他對視,便慌張跑了。
已過秋分,京中的天漸漸轉涼,秋意愈發濃郁。隻聽晚風輕拂,庭中桂花便簌簌而落,惹去一地金黃,一身清香。
甯瑤乍一出門便見此情景,不知想起什麼,唇角微勾。
因而也未看見徐知遠在房中坐着,一臉的若有所思。
*
“你聽我說…那日就…”
甯瑤乍一出去就碰上在牆根候着的待月,正巧省去許多麻煩。
待月連連點頭,面上卻隐隐浮現一絲質疑。
“這…”這招,真的有用?
甯瑤卻回以意味深長的颔首。
待月沒看過徐知遠那樣的神情,可是她卻很自信。
能吃醋成這樣…
她很肯定,她的計謀即日生效,他馬上就要淪陷了。
看着自家郡主自入京後便時時眉目含情,笑意盈盈。
待月嘴角微抽,在心裡暗暗想。
……到底誰要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