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蔺舫受邀前來參加晚宴,遠遠一看的舒家小姐居然是娛樂圈近年來最火最有話題的女明星,這倒是有點意思。
恰到好處的精緻五官确實擔當得起大衆冠以的“神顔”稱号,都令宋蔺舫這個流連于花叢間的男人心念一動。
“小羯這是你宋阿姨家的兒子,你們兩個年輕人過來聊一聊呀。”
宋蔺舫不僅是底蘊深厚的宋家血脈,更被舒羯熟知的是他圈内知名的電影投資人的身份。
他一手創建的立方影業在電影圈是可謂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就連她這個隻拍偶像劇的流量花也久聞大名。
一般的商業片立方看不上,立方隻投資藝術價值極高的文藝電影。現在國際市場上闖出了名堂,拿了獎的華語電影立方功不可沒。
有媒體曾把立方稱為是造神爐,隻要是立方看上的人,不管有多籍籍無名,有多普通,都可以把他捧為神祗。
“舒羯小姐,你媽倒是很着急,把你嫁出去。”
男人一身筆挺西裝,銀邊眼鏡架在高挺鼻骨,嗓音帶着幾分成功男人特有的恣肆跌蕩,說出口的話卻不饒人。
“是啊,很着急,着急到為我辦一個上流的兜售場,她就差沒有拿個喇叭大聲叫賣了。”
一雙如柔荑般的手溫婉地将酒杯放到服務員手上的黑木托盤上,幹淨素潔的圓潤指甲捋了捋額前的碎發,轉盼流光。
都說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而這種危險,卻令宋蔺舫心動神往,忍不住趨赴。
“舒小姐,沒有人會把家裡的事情置身事外,我想你也一樣。”
宋蔺舫:“我可以幫你解決,正好我家人催婚催得緊,我也快奔四了,如果有幸和舒小姐一起進入婚姻殿堂,我家人會很開心的,家裡會替你媽解決她的商業危機,而我本人,立方會給你提供你現在想都不敢想的電影資源,你可以做我的電影一番或者做各種影帝的二番女主角,不會是電影裡的鑲邊配角,古偶現偶你也可以繼續演,如果你想,我還可以安排正劇資源給你。這筆交易怎麼看你都是不虧的。”
如果抛下這個人不談,宋蔺舫提出的交易,說實話,舒羯是有些心動的。
自進入娛樂圈之後,她心中總有着一杆秤,這杆秤不稱她的良心與尊嚴,隻秤眼前的選擇到底哪一個才對她更有利。
許瓊珊在還好,她有底氣選擇不用,但她不在,這趕秤就自覺地冒出頭來。
對于事業的規劃,她夢寐以求的轉型,海立需要卯足了勁兒,用成百上千人的力量來完成,甚至很大幾率上會失敗,而嫁給宋蔺舫之後,這一切似乎都不是什麼難事了,得省多少力氣啊。
他手頭擁有的資源和人脈,是她包括海立也企及不到的。她相信任何演員都會為之心動。
可能是因為從小耳濡目染,一點一滴見證了家庭的破裂,舒羯對于婚姻有種天然的恐懼,更何況是這種像交易一樣,把自己當物品一樣賤賣的,把兩個人捆綁在一起。
舒羯做不出這種事情,更别說什麼為了家族這種屁話了。
養大她的爺爺奶奶早已去世。疼她、憐她的父親也移民到國外,身邊隻有這個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面的母親,而一見面就要舒羯成為她商業路上的墊腳石。
對于家庭的愛?不好意思,她從來都沒有過。現在這個家對她來說,不是搖籃,隻是個熔爐罷了。
沉默片刻,舒羯輕輕一笑:“宋先生,你真是個令人羨慕的人。”
宋蔺舫側目:“哦?怎麼說?”
“你看,上流社會裡但凡是有點權勢的人,誰不想攀上你們宋家?”她漫不經心地說,“我媽要是知道你跟你家人都這麼看得起我,大概會比我還開心——她向來欣賞聰明人,尤其是像宋先生這樣,在業界呼風喚雨,又能讓人甘願追随的。”
舒羯說話跟她的人一樣漂亮,他聽到這番話心情格外好:“看來你們一家對我印象也還不錯。”
“那是自然。宋先生這樣的人就應該跟一個更好的人結合在一起。”舒羯繼續,語氣既真誠又帶着點意味不明的玩味,“要不然,你去問問我母親?說不定,她會比我更适合你。”
酒杯輕觸唇瓣,香槟的味道氤氲在舌尖。
宋蔺舫盯着她忽然笑了,“舒小姐倒是幽默風趣得很。”
把沒意也說得這麼好聽,搞得他有不滿也不好意思開口,這個女人,說話真是有意思,跟在網絡媒體上是完全不同的人。
“謝謝誇獎。”舒羯笑意更深,擡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微微颔首:“宋總,失陪。”
*
外面下起了雨,斜斜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凝成水珠,緩慢滑落,像水晶吊燈上的串珠。
宴會廳裡,悠揚的交響樂流淌而出,将外面的雷鳴吞沒在一片華麗之中。
有人笑,有人親吻女士的手背,有人旋轉着步入舞池,裙擺與西裝的翻飛之間,是一群為荷爾蒙而撲火的飛蛾。
舒羯應該加入進去的。
她該微笑,該伸出手,讓某個或熟識或陌生、或剛好得到母親默許又恰巧盯上她的男人牽起,貼合着節奏跳上一曲。
她今天作為女兒的這場戲一直都扮演得很好,所有人都誇她漂亮、優雅、矜貴,是一個徹徹底底從骨子裡浸泡過藝術與精緻的名門小姐。
本該是開心的。母親送了禮物、還為她做了那麼多。可是…身上的裙子和周圍人的目光都好重。
母親想她結婚,非常強烈的目的。她身為女兒…也是不是該聽她的呢?
她生出一絲沖動,舒羯隻是想離開這裡,離開這一切,隻是離開就好。
隻這麼做,母親會縱容她的。她深知自己對她還有用,她現在有作為女兒任性的資本不是嗎?舒珂甯說她隻有我不是嗎?
身上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鎖住她的骨骼,灼燙如地獄下鍋煮過的鐐铐。
有人靠近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擡起:“舒小姐,生日快樂,願意賞臉喝一杯嗎?”
不等對方反應,猛地撩起層疊的裙擺,從人群中悄無聲息地掠出去,朝着宴會廳門口走去。
門口。
隻要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暗光從門外投射進來,随着門童拉開門,舒羯迎着濕潤的空氣深吸一口氣,外頭雨下得更大了。
她真的跑了出來,而宴會廳裡,交響樂仍舊悠揚流淌,燈火仍舊溫柔璀璨,舞步仍舊翩然。
沒有人察覺她的逃離。
她的生日宴,沒她舒羯也不是不行。
*
舒羯站在門庭對着飄灑下來的雨怅然若失。
銅制金屬路燈閃爍在外,與室内的熱鬧不同,室外除了動态的雨,就隻剩下一整排停着的豪車。
從遠處看像是一個個失孤了的孩童,落寞又孤寂。
夜晚黑暗,寂默得像是人類的大結局。
舒羯飲了好幾杯香槟,頭腦已有些暈暈乎乎。
她突然有點懷念自己在工作時候的樣子了,至少在當女演員的時候有很多人真心實意地喜歡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