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米去敲門時,舒羯已經醒了。
“你可算是起來了,我都讓景裕給點了杯冰咖了。”
舒羯攏了攏長發,一束黑色發絲猝不及防地拍在她臉上,順着肩膀滑落,如黑色瀑布般婉轉而下。
“不是才六點?”周米尴尬地撓頭,怎麼她比助理起得還早。
她根本沒睡。失眠,治不好的毛病。舒羯已經記不清上次睡沉是什麼時候了……是生日宴那天?
那日,陳春來送她回來,她卸了妝洗了澡之後倒頭就睡着了。該說是他的電影有神奇的助眠功效,還是那天喝了點酒又加上太累的緣故?
舒羯對着走廊的全身鏡,撫了撫眼下的青色。
看起來好虛。化妝能蓋住,但就是掩不住骨子裡的疲憊。今日劇本圍讀,她不想讓陳春來看見她這副模樣。
不不不,她怎麼想的是陳春來?不應該擔心自己貼不貼陳芸生那個角色嗎?她到底在想什麼?
舒羯拍了拍自己的臉,跑到洗手間又洗了把臉。
嗯,一定是因為她失眠,腦子混混沌沌的緣故。
走出衛生間時,她精神了不少,隻是…表情變得嚴肅了許多。
“這睡衣。”舒羯拽了一下肩帶,松松垮垮的布料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你給我準備的?”
“……啊。”周米點頭,“是啊。”
“你是覺得我喜歡穿這種類似于情/趣内衣的睡衣嗎?”
周米的耳朵“唰”地一下紅了:“沒、沒有!我就是覺得這個材質好,穿着應該挺舒服……”
“舒服?”舒羯冷笑一聲,露了半邊的胸,“來,你自己看看。”
周米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某個突兀有緻的部位——
“……”
“臉紅什麼?”舒羯抓起挂着的外套披上,“周米,我知道你是好心,也可能是看言情小說看多了。但女明星私底下真的不喜歡穿這種暴露的睡衣。”
“又不舒服,穿它幹嘛?”
周米:“可這種睡衣不是很常見……”
“常見?那萬一有個猥瑣男半夜敲我房門呢?萬一又有私生睡我床底下呢”
周米知道舒羯的私生有多恐怖,之前闖她家睡她床底的新聞還上了社會闆塊,舒羯有這個警惕心也并不奇怪,可是在住進這家民宿之前,周米早就已經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了,還跟舒羯有報告過的。
這裡很安全,她完全不用擔心。
“雖然這胸就是二兩肉,可偏偏有人會當什麼稀罕物。”舒羯說,“在那些男人眼裡,這就變成性/器官了懂嗎?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打量,還是自以為紳士的不去看,我都讨厭。”
她的聲音變得高亢,忍了很久的情緒終于洩出來:“我讨厭男人們的認知,不想被惡心到。”
周米連忙點頭:“我知道了,下次不買這種。”
舒羯沒說話,隻是當着周米的面,大大方方把那衣服脫了下來。
周米很快背過身去,心裡腹诽着她的變臉速度之快。她也不清楚,怎麼洗了個臉,舒羯還把脾氣給洗壞了。
*
劇本圍讀定在清河鎮某家賓館的會議室裡。十一月的寒氣滲進屋子,凍得人手腳冰涼。
周米想給舒羯安排暖氣或者空調,但統籌告訴她酒店會議室内沒有供暖設備,這已經是能訂到的條件最好的地方了。
她打算着去弄盞小太陽給舒羯取取暖,但舒羯堅決制止了她,讓她不要再折騰了,自己多穿倆衣服就行。
就這樣,周米把舒羯包得嚴嚴實實的,将她整個身子都給裹住了。
她穿了一件肥肥的長款黑色羽絨服,再在裡面套上兩件毛衣,從背後看,她宛如一隻巨大的熊,陳春來還以為是他那不争氣的兒子Chubby幻化成人形了。
這次電影的攝影師是陳春來上本科時的攝影老師,王為澗。
他還沒走進來,響亮的嗓音已經震得走廊裡的人紛紛回頭。
“哎喲,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拍起電影了?搞這麼大陣仗,我聽說你是賣房賣車的,這麼拼?”
“啧。”王為澗半是玩笑半是感慨,“這年頭,拍電影的瘋子我見多了,砸鍋賣鐵的也一大把,但像你這樣,剛畢業拍長片連家底都敢往裡填的……還真是不多見。”
他也做保證:“既然你下了這決心,那我就拿出看家本事,争取讓你的錢不打水漂。”
舒羯坐在一旁的長凳上,牛仔藍的名牌包放在腿上,雙手縮進袖子裡,正等着周米給她倒熱水。
賣房賣車?
某陳姓的公子哥,他用家族信托的錢投資電影都綽綽有餘了,哪兒還需要賣房賣車?
在這兒又賣什麼慘。
她咂摸着這件事的真實性,又琢磨着這兩人的關系,陳春來不是法國回來的嗎?王為澗…好像是普甯電影學院的老師?
羽絨服的帽子扣着,茸毛幾乎将整張臉埋進去,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冷風從窗縫裡灌進來,她凍得不行,縮了縮肩膀,雙手搓了又搓,鼓起腮幫子哈着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