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的笑容很難看,笑聲也很難聽。
他問嚴簡憶騙他好玩嗎?是不是覺得他很蠢?是不是覺得他這種人因為錢壓垮的樣子很可笑?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也沒有什麼起伏,聽着卻像質問。
那些輕飄飄的話惹怒了嚴簡憶,她的好意被人潑了一層髒水,怒氣驅使着她擡起手,但并不沖動地打了謝琛一巴掌。
巴掌聲響徹了整個房子。
巴掌落下,謝琛的臉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巴掌印像奴隸的烙印印在他的臉上。
嚴簡憶收着力氣,沒用全力打他。
當時她問謝琛‘你清醒了嗎?’
在很長的時間裡隻有兩個人的房間,靜的隻有嚴簡憶一個人的呼吸聲。
謝琛的呼吸聲都微小得吓人,像當時的他一樣微小。
嚴簡憶接受他的脆弱、接受他的自卑、接受他的自尊心高于一切,然而和謝琛差不多大的她也一樣是有自尊心的。
她願意為謝琛付出時間、金錢、精力,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前提是他值得。
很久之後,謝琛站在原地和嚴簡憶說:“抱歉。”
又說他很感謝嚴簡憶的幫助,他會報答嚴簡憶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他說了好幾遍以後一定會報答嚴簡憶。
随後說:“求你了,我們分開吧。”
一個把自尊心替換成心髒的人,為了和她分開,主動和她說求你了。
如果嚴簡憶不是真的喜歡他,也就同意和他分開了。
但她偏偏是真的喜歡他,她不接受草率的分開,她不接受謝琛抗拒她所做的一切。
嚴簡憶沒同意和他分開,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嚴簡憶都沒有同意的理由。
她付出了時間,付出了金錢,付出了感情,然後得到一句我們分開吧?
一句輕飄飄地求你了,難道就能把她付出的一切都抹消嗎?
謝琛流着眼淚滿眼的脆弱,難道就能污蔑嚴簡憶的好意嗎?
這個世界上或許充滿了不公平,但嚴簡憶不允許這樣的不公正發生在她身上。
有那麼一段時間裡,嚴簡憶還是想讓謝琛相信她,想讓謝琛感受到她對她的愛。
可謝琛怎麼都不願意相信她的話,偏執地覺得嚴簡憶在戲弄他,不屑地認為嚴簡憶付出的那些隻是為了踐踏他的尊嚴。
但她不是那種沒有金錢概念的人,她很清楚錢的重要性,她不會做出那種為了踐踏一個人的尊嚴就花一大堆錢的事兒。
如果她真的是在戲弄他,那她根本沒有必要等到謝琛考上大學,他家人的身體慢慢變好。
如果她真的是在踐踏他,那他根本不敢把嚴簡憶送他的禮物轉送給别人,更不敢讓嚴簡憶知道他對外宣稱自己單身。
如果她真的是在折磨他威脅他,他不會敢在她面前說那些話,做那些事。
不,最後的一段時間嚴簡憶确實是在故意折磨他。
嚴簡憶現在還記得謝琛紅着眼眶跪在地上的樣子,滿臉的不願意,搞得好像嚴簡憶強迫他一樣。
特别是有那麼一個月裡,謝琛總是會偷偷哭,每次嚴簡憶見他的時候,他的眼眶都是紅色的,眼睛裡還有紅血絲。
再加上他本來就白的皮膚,配上哭到發紅的眼眶,就像有人一直在欺負他。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謝琛哭得太多了,有一天嚴簡憶突然發現謝琛的眼睛下面多了一顆痣。
那顆痣剛出現的時候很紅很紅,跟血一樣,紅得吓人。
在嚴簡憶發現那顆痣沒多久後就和他分開了,她果然還是不喜歡互相折磨的關系。
而今天是他們分開後的第一次見面。
在兩個人剛分開的時候嚴簡憶也關注過謝琛的消息,雖然不頻繁。
她的關注停在知道謝琛出國留學那天。
根據查到的消息來看,謝琛這些年過得不算特别糟糕。
另外他們應該是誤會了嚴簡憶的想法,他們着重查了謝琛的情史,謝琛這些年沒談過一次戀愛,好像苗頭都沒出現過。
嚴簡憶下午的時候就是因為看到了這部分,才覺得無聊扔下資料走了。
她和謝琛的過往早就深埋湖底了,不過深埋湖底的記憶再挖出來的時候意外的清晰。
當時的她和謝琛都太過年輕,如果她再成熟一點,看男人的眼界像現在這樣寬闊,謝琛心裡的自卑再少一點,他們之間就能迎來一個和平的結局。
這樣當初的謝琛也不至于對她說那麼多難聽的話。
兩個人都有錯,但是人嘛,最愛的總是自己。
嚴簡憶打了個哈欠,把電腦關上,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她可不能錯過這最佳的睡眠時機。
在嚴簡憶心中,他們兩個人裡錯得最多的當然是謝琛。
當初她不是這麼想的,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她成熟了,更愛自己了。
謝琛并沒有辭去美國那邊的工作,又聯想到謝琛現在的狀況,嚴簡憶很快就下了他不打算在國内長待的定論。
既然他不打算在國内長待,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回去。
嚴簡憶沒有錯過入睡的時機,她很快就睡了過去,都沒來得及想她和謝琛以後還會不會見面。
在她睡着的期間裡,本就因為時間深埋的記憶重新湖底的沙粒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