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楊墨要繼續去小巷擺攤,溫良要繼續閑逛。兩個飯搭子就此别過,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溫良瞎逛了一圈,看足了熱鬧,這才施施然踩着夕陽的影子往學宮走。
等溫良踏進學宮,一直閉目養神的楊墨突然睜開眼睛。他收起白虎皮,拿起劍,飛身上牆,幾個呼吸就消失在房檐間。
學宮裡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桃花潭被施法凍住,五光十色的燈籠拖着字條在低空穿行,數不清的人在冰上捉燈籠解燈謎。成功的人面前的燈籠會驟然消失,變成一把孔方泉。
中央大殿通體發着雪白亮光,重檐歇山頂上的五脊六獸都被系上了彩帶,神氣十足地在檐上走來走去。
大殿前方設了一張巨大無比的圓桌,能容納全學宮的人落座。溫良在長老和學生會的指揮下找到了一年級新生的陣營,順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再前方,冰面上架起一座三米多高的高台,底座有桂花枝纏繞,台上豎着一支沒點燃的火把。
暮鼓聲響,卿彧一身月白錦袍,拄着金絲楠拐杖,出現在高台之上。到了她這個境界,根本不需要施招搖咒,單憑自身真氣震蕩就能使自己的聲音響徹雲霄。
卿彧一敲拐杖,大家漸漸安靜下來。她舉起酒杯,笑眯眯道:“老師們、同學們,讓我們端起手中的桂花酒,一起享受今晚的中秋盛宴吧!”
卿彧話音剛落,圓桌上就出現了一杯杯桂花酒。溫良端起酒杯,跟其他同學一起朝卿彧遙遙敬了敬,接着一飲而盡。這酒色澤金黃,入口甘甜醇厚,有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
卿彧再次端起酒杯,頭一仰敬向那輪圓月:“第二杯,敬明月!”桌上的薄胎青玉杯再次裝滿了酒液,溫良和同學們潇灑地一擡手,舉杯邀明月。
“第三杯,敬故交舊知、家人好友。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卿彧遙遙向坐在最前方的老師們示意,滿面笑容地飲下了第三杯。溫良端起酒,跟身邊的三個室友碰杯,喝下了第三杯。
三杯酒下肚,溫良有點暈暈的。她隻覺自己被籠罩在桂花清香裡,腳底軟綿綿。桌上出現了各式各樣的月餅:廣仁、蛋黃、山楂、牛肉、玫瑰、清真……溫良兩口吞下一個廣仁月餅墊了墊肚子,感覺沒那麼暈了,這才用手揀了一大個清真月餅開始慢慢啃。
暮鼓又響了一聲。一襲紅衣走上高台,握住了火把。那人幹淨利落地掐了個炎炎訣,火把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在火光的照耀下,溫良看見他松姿鶴骨的身影、眉目如畫的面龐,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那是晏玠。
偌大的冰面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盯着晏玠,看着他擎住火把,從高台上輕盈地一躍而下,足尖輕點冰面,數個呼吸間落到空地上。而火焰甚至不晃動一下。
晏玠輕喝一聲,将火把擲向空中,雙手飛速結印。與此同時,數十道身影從席間飛出,也都雙手結印。她們都穿着紅衣,站位無比玄妙。
火把即将落下,晏玠飛身上前,用腳背穩穩接住火把,再一個飛踢,火把向其中的一個紅衣人飛去。說時遲那時快,紅衣人們結印完畢,腳下微動,下一秒,一條咆哮的火龍出現在她們頭上。
空氣頓時溫暖起來。溫良還能看到火龍呼吸産生的大團白霧,一兩點小火星順着它長長的胡須掉到地上,由火焰構成的龐大的身軀在深紫色的夜空中盤旋閃耀。每個紅衣人手中都有一道紅色光線與火龍相連——那是真氣。
晏玠打出一道真氣,火把上的火焰躍入半空,凝成一團耀眼的火球。
她們動了。
晏玠躍入空中馮虛禦風,衣擺紛飛如蝶,其他人緊随其後。她們用真氣凝結成的這條火龍在空中追逐着晏玠控制的那顆火球。火球一上一下,火龍的身軀也随之一上一下。它四爪緊勾,聚精會神地盯着那顆火球。
這就是修真界的“舞龍”。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邊深紫色的天幕,圓月在天幕之上沉靜地亮着,火龍在雲彩間穿梭,嬉戲追逐着那顆熠熠生輝的火球。地上的人群盡情歡呼,五光十色的燈籠紛飛,冰面上倒映着五顔六色的光。
溫良咬了一口月餅,在桂花酒氤氲的香味中,感覺整個人要幸福地飄起來。
中秋真好啊。
一場火龍戲珠結束,全場熱情被調動起來。數不清的花瓣被抛上天空,尤其以晏玠周身最多。她們紛紛翩然而下,穩穩當當落在冰面上,紅衣烈烈,烨然若神人。溫良隻恨自己是新生學藝不精,不能真氣化花。
“不愧是社火社,優雅無人可敵!”顧汀溪面露憧憬,一雙眸子燦若繁星。溫良附和地點頭,目光在她和晏玠間來回移動,順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美景,美人,美酒,人生三大樂也!
十四歲的溫良第一次覺醒了一些奇怪的屬性。
火龍戲珠過後,就是每年中秋的重磅環節“追月”。這種習俗起源于北地草原,在當地,人們跨上駿馬,在銀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奔馳在草原上。她們朝西放馬奔馳,月亮由東方升起,墜落西方。執着的騎手,不到月亮西下,追月不止。
而在稷下學宮,駿馬換成了修士們的各類法器、坐騎甚至功法。她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以最快的速度向月亮追去。每年參加“追月”活動的名額有限,隻有最優秀、最勇敢的修士能獲得參賽資格。
今年也如此。青衫仗劍的劍修占了大半,一襲黑衣的器修其次,剩下的是白衣飄飄的武修和绯紅衣裳的丹修。沒有一名黃衣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