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姓。”艾瑪面無表情地說,“也不想把自己随便倒進哪個池子裡,海怪到處都是。我沒有戟,會溺死的。”
“說得對,但這裡是聖凱利托。”海文握住她的手腕,站起身來,“我們都是不得不航船的海洋民族——再說,難道陸地就很安全嗎?遠東沒有貴族。大片大片的陸地。他們人人‘平等’,但那也隻是平等地面臨死亡。走吧,我帶你去一個能找到戟的地方。”
“我要變成什麼?”
“你什麼也不會變成。”海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保持沒有姓氏的狀态,直到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艾瑪跟随她走出看守所的大門,月光灑下來,把那雙綠色的眼睛覆上一層薄薄的灰膜。
“那如果我沒能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呢。”她問。
海文笑了笑,沒有回答。
但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回答。
布加迪威龍的車門合上,渦輪增壓發動機發出轟鳴。車内的音樂響起,那是一種和它的主人外貌看起來截然不同的勁爆的重金屬樂,海文随手切掉,換成了更适合培養小孩情操的古典樂合奏——艾瑪看了她一眼。沉默。于是她回看一眼。
“好吧。”海文換回來,爆裂般的音樂瞬間吞沒了駕駛座周遭的所有空氣。或許她們兩個沒必要說話這麼像講謎語……畢竟音樂品味和性格底色一樣,都是生來注定難以改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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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瞳孔巨震,按情報,這個時候“烏鴉”應該在深海之下處于無法被喚醒的休眠狀态,無論如何,絕不可能出現在賭場大廳裡!
這還不是最糟的,因為最糟的是他一眼就看懂了赫洛的肢體語言——這個一生熱愛挑戰不可能的混蛋已經躍躍欲試想要當場弄死對方了,但這兒是賭場,他剛拿下的産業,好不容易維護了和火種的聯系,決不能就此功虧一篑。
他一把拽住了赫洛。
“你幹嘛?”赫洛疑惑地扭過頭,瞧着突然警惕起來的前任。
西門湊過去低聲道:“我才想問你要幹嘛?在這兒殺了他?”
“哎喲,這你都看得出來,默契呀。”赫洛也低聲回道,“那你再猜猜我現在想對你這礙事的家夥幹點兒什麼?”
“……”
西門以一種下定決心的表情,鼓起上半輩子積攢的全部勇氣,豁出臉面,臂彎一張,把赫洛整個人攬着肩扯進了自己懷裡。
他緊張地吸了一口氣。
我操。
瞬間意識到對方算盤的赫洛臉色大變,擡手就想推開他;但她手上對舊情人下意識收了力氣,又忘了西門也是有可能堅持健身的,居然一下子還沒推開去——她在心裡頓時大叫了一聲“不好!”,但擋不住西門·布萊克演技臻入化境,一秒切換狀态後立刻把上半身沉沉地挂在了赫洛身上。
滾燙的呼吸撲進頸窩時,赫洛聽見周圍的世界也驚呆似的靜了。
“……寶貝。”賭場最大持股的老闆,黑貓,正用着那副華麗而淡漠的嗓音撒着酒瘋,“你為什麼要看别人?他……咳咳。又不好看。沒我帥……沒我有錢……窮,還得靠我養活。給不了你什麼。”
“最重要的是,嗯……”他這句口齒格外清晰,好像忽然找回了一點清醒,“我最聽話。”
“你不是喜歡聽話的嗎,”黑貓有點委屈,“玩膩了,就不要我了嗎?”
“……”
我操fwoe14s231#~@$q1q3iy1……赫洛的心頭飛過一串茫然的亂碼。
這特麼是在幹什麼!幹什麼呢?!!在大庭廣衆之下玩情趣?!西門·布萊克?那個大學時被她送一束花都滿臉爆紅胡亂張望的純情少男?哦不,他今年也三十歲了……難道人到三十果然會下載名為“臉不重要”的DLC??
那她怎麼沒更新?!
烏鴉望過來了。他看見西門的背影,認出了這位老闆。但看見老闆此刻的所作所為,似乎又有點不敢動彈的困惑。
他大概本來想确認赫洛的身份,但現在,老闆那個像是小貓抱樹的姿勢把她遮了個大半,隻露出四分之一的面具和黑色發頂。
難道……
難道…………
烏鴉震驚了。
他也沒想到老闆真的會和萊奧帕德家的人鬼混到一起!
口味這麼重的嗎!
埃及貓也震驚了。
作為火種的成員,她一方面是震驚烏鴉的忽然蘇醒,一方面是震驚黑貓突如其來上演的古早苦情劇,一時間臉色便非常複雜,交織着猶豫、詫異、興奮和微量惡心,看起來像是盤被打翻混在一起的顔料,還有點想吐。
場面一時一片死寂。
處于漩渦中心的獅子面具也死寂着,好像被吓到了,一聲不吭。良久。
她的手指動了動,看形狀握了個拳。非常像是想打人。
西門:“……”
他開始擔心自己明天能不能以完整的、沒有紫紅交加、沒有明顯淤青的臉,正常出席審查委員會的例會了。
幸好,赫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住把這個人一拳打翻的沖動,還是給他留了一點成年人之間僅存的體面和風度——
她溫柔地摸了摸西門的脖子。
“寶貝兒,甜心,達令,我的上帝……”
她蚊呐般地輕聲吐出一句話,語氣親昵,似乎是句非常甜蜜的情話。看客們看見西門一頓,而後緊抱着的手松開了,歪垂着頭。十分受用的樣子。
但實際上,西門正冷汗直流,因為他聽見的是。
赫洛:“松手,否則我就擰斷它。”
她承認,西門這麼一鬧,她心底那股湧上來的暴躁殺意被沖淡了不少,現在不是特别想當場跟烏鴉或者埃及貓起沖突、逼迫他們告知自己關于Y-10和“火種”的秘密了。
但是,這件事也不能到此為止。
視線中,烏鴉失去對她的興趣後,又漫無目的地轉過身,靠在欄杆上,頭低着,在掃視賭場外圍更下方的什麼東西。
赫洛望着他幾秒鐘,忽然有了一種猜測。
她推開西門,魚貫而過好奇的人群,一個人走到賭場大門,擡起手,敲了敲沉重的門框。
烏鴉“嗯?”了一聲,沒什麼波瀾地側過頭,眼神中藏着把鋒利的刀。
“……”
赫洛迎着他,皮笑肉不笑,勾起了嘴角。
“先生,”她低聲問,“您不告而來,直奔此地,是在找那些,全部被我買下來了的‘貨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