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拖拖拉拉的兩個人正式會面快到十二點。
大抵是天氣好的緣故,路上車不少,裴君凝怕遲到不由緊張了些,這會将車停穩,一看時間,開得比往常還快。
平日需要二十來分鐘的車程,今天二十分鐘就到了。
她也不催,就這樣慢吞吞看看雲,數數周邊招牌的熒光字母,回回他的信息,等收到他“現在出發”的回應,才告訴他自己剛到樓下。
天氣晴朗,綠樹紅花開得茂盛,細長枝幹冒出雙月般的嫩綠新芽,道路兩側被日光曬得暖烘烘的,一切的色彩都自如地融化在一起。
她看見不遠處一隻金色的小狗正趴在櫃台前,嗚嗚地對着店員叫喚。
店員佯兇:“這個不能吃,吃了會壞肚子的。”
小狗爪敲櫃台,繼續嗚嗚輸出。
她開過去,朝店員打了聲招呼:“你好。”
十分鐘後,他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
裴君凝手放在喇叭上又拿開,遲遲沒摁下去,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調皮地跳,他無意識抿着唇,左顧右盼的神情顯得有些慌亂,扯着包的手臂瑩白柔軟,銀色蝴蝶手鍊随動作幅度晃動在空中。
她忽然有些壞心眼。
再觀察一會小魚轉圈圈?
可他眼尖得根本不等她再觀察,沒幾秒便掃到了車的位置,瞄到車便迅速快步跑來,火速拉開門上車:“不好意思,我忘了鎖門,中途跑回去鎖了。”
真可惜。
裴君凝心裡遺憾沒能再看一會,嘴上卻不誠懇地安慰他:“至少鑰匙帶了,我連車鑰匙都丢了。”
一向敏銳的他沒發現她的言不由衷,靠在位置上緩着氣,皮膚暈染開自然的桃紅,仿佛泅紅的墨水。
沒得到回應,多少有些心虛的她悄悄移過視線,瞄他的反應,見鏡中的他垂着頭喘氣,指尖一頓,回過神般點了下,輕輕推過身邊的冰飲。
還在懊惱中的柳清嶼系好安全帶,下意識扭頭,看見身旁的抹茶星冰樂,臉騰一下紅了。
這杯套一看就是家樓下的咖啡館點的,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
視線掃過她熨帖平整的肩線,他小聲:“謝謝。”
“不客氣,”裴君凝不自在地收回手,手臂搭在方向盤上,狀似懶散地問,“我們去哪?”
不知道啊。
兩人對上一眼,又默契地錯開,她望着前方:“嗯……我們原來打算去哪來着?”
他低頭嘗了口,甜的,睫毛振了振:“好像是許願池吧。”
許願池,白天去許願池許願……她們是顯眼包嗎?
一整天光顧着想其他事的兩人沉默兩秒,忽然覺得今天太陽太刺眼了,一時都有些無地自容,各幹各的掩飾情緒。
裴君凝:“我現在查導航。”
柳清嶼:“我……看遊玩軟件。”
後方車輛哔一聲催促她們快走。
裴君凝下意識踩下油門:“你先看着。”
難得的大晴天,天氣晴朗,溫燙的暖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入馥郁濃烈的香氣,吹得人臉頰癢癢的,仿佛被冬日的滾水隔着杯壁輕輕燙了一下。
柳清嶼低着頭翻着遊玩的帖子,攥着手機的掌心微微發白,機械式地重複着點進帖子再退出來的動作。
直到她問了句會不會太熱,他俯身手動開了空調,高速運轉的大腦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好像總會有各種尴尬的事發生。
是因為還不夠熟嗎?
要不要表現得親近一些呢?
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被認為是笨蛋?
一天幹這麼多蠢事,又是拍照不小心,又是挑不出衣服,又是忘鑰匙,現在還忘了查約會地點,而且還是整整幾天沒意識到這件事。
他才不要當笨蛋。
胡思亂想填滿了空間,他眼神不自覺往她那邊飄,見她還是老神在在地開着車,觸電般移開了視線,不自覺皺起眉頭。
怎麼又往她那看了。
牢牢背誦三遍出門前告誡過自己的“自然一點”,他懊惱地垂下眸,生硬地移開視線望向窗外。
藍天白雲,異木棉和紫荊花開得正盛,随風沙沙晃,世界水洗般澄澈明淨,他的視線跟着樹木搖晃,掠過熟悉的街景和街燈,聞到一股香氣,不由喃喃:“好香。”
“嗯……茉莉,還是栀子?”裴君凝沒話找話,勉強從滿腦子商務會談中找到一點可憐的相關内容,“附近綠化是不是打算換新的花來着。”
怎麼突然跟他說話?
柳清嶼一愣,唇瓣碰了碰,墨色瞳孔輕移,餘光瞄見她沒看自己,調整姿勢般依靠着座椅,他偏過頭,微微移開視線,确定兩人不會視線相接,這才回話:“原本的樹種水土不服,換了一兩次都沒活,最近可能要換成其他樹了。”
裴君凝追問:“會開花嗎?”
“會吧,”這是什麼問題,柳清嶼摸不着頭腦,他絞盡腦汁回,“紫荊、木棉還有芒果樹和雞蛋花樹,都有可能,還有一種很像櫻花的白粉色……叫什麼我忘了。”
“粉白的?我好像見過,深粉五瓣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