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醉,”遊萬洲無奈放手擡頭,看她,“現在從這裡到你家,我都還能跑好幾個來回呢。”
醉漢也能走三條街去鬧事呢。惠芷玉撇撇嘴,還是沒落了他面子。
遊萬洲又沉默下來,惠芷玉陪着他,也靜靜思索起自己的事。根據這個說法,現在的石場整體狀況便是山匪經常出沒。
可是這很奇怪。她接手石場四年,整日進行巡視。即便偶然有小股山匪,也都不會在石場多逗留。怎麼事到如今忽然猖獗起來?
并且還有一事更加奇怪。惠芷玉用食指輕輕點着桌面,她……死前,見到的也是山匪。那山匪首領還朝她喊話,她便記住了那張臉。之所以來石場,便是因為她曾經着迷于漂亮石頭,偶然在石場碰見過那張臉。
她還在石場碰見過章縣令和王縣尉。那時候——惠芷玉回憶着,她似乎也就是十二歲。
現在又是石場、又是縣令、又是山匪。雖然還摸不透全貌,可她仿佛已經摸到了真相的輪廓。
“安安,”遊萬洲的聲音吸走她注意,瞧見他眼神微明,“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你要是好些了,我們去抓螢火蟲?”惠芷玉朝他眨眼。
他安靜地看她幾秒,視線中的探究令她挪眼,這才聽見遊萬洲道:“今天還是玩點文的吧,我提前把棋盤藏在這了,我們下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另一處,夏瑤岑在搖晃的馬車内小寐,忽然驚醒雙眼。問身旁侍女:“現在到哪了?”
“殿下,我們再過兩日便能到鳴縣了,您别太憂心,公子不會有事的。”
長舒一氣,夏瑤岑疲憊地閉上眼。自從遊萬洲留了句話說他要提前到鳴縣體察真實民情,便自行駕馬去了。這幾日可是憂得她日夜兼程,若非身子實在不适歇了一日,恐怕還能更早到鳴縣。
真不知他在急些什麼,第一次離京,竟然如此令他振奮。夏王妃半喜半憂,喜的是世子盡忠職守,王府将來無虞;憂的是兒子太過拼命,恐勞累傷身。
還是早些到鳴縣,也好瞧瞧他當今如何。
兩日後,信王府的車馬一輛接着一輛,一排随着一排,在鳴縣官員與官兵的夾道相迎護衛之中,信王府宣布,奉皇帝陛下旨意,信王世子遊萬洲、信王妃夏氏,将在鳴縣居留三月,考察并學習當地治理之法。
為了正式歡迎世子與王妃的考察,鳴縣擊鼓三日,布施粥糧五日。沒瞧過這陣仗的鳴縣百姓皆蔚為奇觀。
惠芷玉在漫天鼓聲中,聽出了她與圓圓的差距。她握了握拳,決心今後再見這般盛會,她必将伴他左右。
宴席上瞧見兒子依然神采奕奕,便放下了半顆心。聲勢浩大的接風宴也終于至尾聲,夏王妃淺笑着告别本地官員,帶着侍女們正要上馬車,章縣令追了出來,一拱手道:“王妃殿下,請留步,臣有一事禀報。”
“何事?”眼瞧這縣令猶豫着看了看她周邊侍女,夏王妃便揮手屏退她們,“說吧。”
“是,關于世子殿下的,”章縣令一時有些猶豫,直到看見王妃鳳眸微眯眼神催促,才敢繼續,“可能是臣多心了,世子殿下來時,因犬子的冒犯,救了鳴縣的一位小姐,并且還助她取得了賠償。雖然他們不熟識,可臣卻感覺應将此事通秉王妃殿下。”
夏王妃緩緩搖起扇來,語氣沉穩問:“哪家小姐?”
“寶山街惠宅,惠芷玉小姐。”章縣令再次躬身。
搖扇頓了刹那,夏王妃依然淺笑着:“原來如此。畢竟我兒一向為人良善,路見不平卻是他能做出來的。此事你做的不錯,還有他事以後也可差人來告知。”
“臣明白,”章縣令也輕松地笑起來,“那便不叨擾殿下了,臣告退。”
氣定神閑地回了馬車,又回了府。瞧着兒子走過來關懷她:“娘,怎麼回得這麼晚?”
夏瑤岑歎了口氣道:“還不都是你令我操心,若你能聽些話,娘也不至于如此辛勞。”
不待遊萬洲接話,夏王妃擺擺手往屋先行,示意她疲乏,需要歇息。
屋門甫一合攏,咔一聲,手中扇柄斷截,隻有殘木勉強相連。
貼身侍女一驚,連忙過來給王妃手掌擦藥,随她們拿出藥膏塗抹、取了斷扇換上新的,夏瑤岑從胸肺長長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四年了,好一個惠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