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悅然似有古怪的表情,淩舟則知曉她心中也定是在吐槽那位,不由得會心一笑。而後又收斂了表情,談到他那位一直未出現的母親。
“當時長公主見到我的時候的确吓了一跳。”淩舟則漫不經心道。
“長公主那時候就認出王爺來了?”沈悅然問道。
淩舟則左右搖晃了兩下頭,卻并沒有解釋太多。
他當時出現在李若穎面前時就是一個幹淨乞丐的模樣,臉上、身上雖然還算幹淨,但身上穿着帶着不知道多少補丁的麻衣短褐,腳上趿拉着一雙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大人的破布鞋。
鞋面上早就破了幾個大洞,露出幾根黑黝黝的腳指頭不安地扣緊鞋底,腳跟踩在鞋跟上,空出了一大截,走起路來時不時撲趨一下,好幾次差點被鞋子絆倒。
也是可惜了,當時他那副裝扮并未引起李若穎對他的母子之情,那雙冷清的眼睛裡有得隻不過是疏離與……嫌棄。
是了,是嫌棄。
嫌棄他的出生間接讓前朝覆滅;嫌棄他成了她人生中不可抹去的污點;嫌棄他此時如此不堪,難當複國大任。
于是他們兩個被趕了出來,無論怎麼請求也再見不到已下令不見外人的李若穎。
無功而返的兩人隻能返回小院,而可笑的是,那人竟然以為是他不才所以才沒能激起李若穎的複國意志,隻能發狠了地訓練他。
成倍的加訓,不複晝夜的摔打,日曝雨淋的不歇,終于是讓他竭盡了精氣。
高燒一場,昏迷數日,等待他的是大夫頻頻而出的“怕是已經藥石無醫了。”
于是——
他又被抛棄了。
許是淩舟則悲戚的表情讓人不忍再繼續探索下去,沈悅然不自覺覆上旁邊人握緊了的拳頭,無聲地表達着安慰。輕輕地搖搖頭,示意結束這個話題。
淩舟則把另一隻手交疊到她的手上,也無意再說些他小時候的事情,畢竟也活到了現在,再去追憶往昔的痛苦也不過是自找罪受,于是他直接挑着他認為重要的事情繼續坦白道:“後來前朝皇帝的人找到了我,他們的目的更加明确,不過那時我已不再是任人操控的小叫花,懂得了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
于是後來才有了舍身救李承濟的事情,也因着這恩,他順利的進入都城,并借着皇家的勢力一步步出現在衆人面前。
後來他憑借出色的才學獲得李承濟的青睐,越發得到器重,直到後來皇帝病重卻又沒有選中合适的儲君,思來想去便委任他擔了這攝政王一職,不過也是看中了他隻忠于最高者罷了。
“所以,若是我有意拿回屬于蕭家的江山,你會不會幫我?”
這話說得其實并無厘頭。素來成大事者皆為男子,更何況是改朝換代的事,哪裡會和她一介婦人有關。
可是淩舟則好似就是認定了她一般,雙目緊緊鎖着她,一定要她給出個答案。
“王爺說得哪裡話,這等大事怎輪得到臣妾幫不幫呢?”
“王妃近些日子似乎很關注六皇子?”
“哪,哪裡有。”
沈悅然無意摻和此事,想着随便怎麼着先混過這話去,可是淩舟則那一句“很關注六皇子”卻讓她瞬間把心提了起來,讓她支支吾吾不知該作何解釋。
見她如此,淩舟則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起身走到牆邊的架子旁,在右邊第三排擺着的書本裡翻出張紙來,拿着它又回到貴妃榻上坐下,順手遞過去。
可以想到她現在還不太認識字,還沒等人接過就撤回手,讓人接了個空。
收了個無語表情的淩舟則也不惱,隻是輕笑着解釋道:“本王倒是忘了王妃好像還不太識字,還是本王給王妃念一念吧。”
然後也不等回應,展開那張紙便低聲念了出來。
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的沈悅然原本是秉着外人的心态,他讀什麼她就聽什麼,可是當她聽到“沈二小姐身邊的婢女雲若潛入六皇子郊外别院”,立馬就反應過來那是關于她曾經派人打聽過的,有關六皇子李恒益的事。
她立刻起身,伸手便要去搶淩舟則手中的紙。
“唉,本王還沒讀完呢。”
淩舟則這時候到還有閑情雅緻跟她玩鬧,可沈悅然一見他竟然還有心笑她,更是氣急了去奪那張紙。
可是有人偏偏使壞不讓她得手,一來二去,兩個人竟倒在床上,一上一下倒也疊得整齊。
突然,書房門被急速敲響。
“王爺,宮裡那位召您進宮呢。”
聽到這話淩舟則擁着趴在他身上的人翻身坐起,将捏在手裡的紙塞進沈悅然手裡,自己站起身整理了一番皺了的衣服,道:“這個時間點聖上找本王怕是有什麼急事,本王先進宮,晚上若是回來晚了,便不必等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