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對視上,對面立馬移開視線低下頭去,隻留沈悅然還沉浸剛才的眼神中久久不能平靜。還是旁邊的人搗了她一下,她下意識扭頭看過去,看到韶思南示意的眼神才回過神來,端起茶輕嘬一口,好緩解剛才的尴尬。
“咳,方才在府衙前聽姑娘說,昨天江大人撸了城内所有的大夫,這是?”
對面的人緩緩擡起頭,一雙淚眼欲泣未泣,擡眸看了一眼,立馬又垂下去,捏着手帕蘸着眼角,聲音略帶着哽咽說道:“回王妃,昨日民女上山采藥,因出了點意外,回來的時辰比平常晚了不少,等民女回到醫館,守門的小厮便跟民女說了有官爺來強行拉走了館内的大夫,還抓走了不少治療急症的藥材。”
“聽到這話民女本沒有放在心上,隻想着是江大人又有了什麼病痛,等病看過了,藥拿過了,不過一日大夫們就被放回來了。可是民女等到如今太陽都落了,出來問才知道,這一整個城的大夫都被搶了去,沒有一個人回來。”
說着說着柳輕依便綴泣起來,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可憐我,我那年邁的老師父,這一天一夜,怎麼受得了啊。”
美人一哭,韶思南便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到柳輕依身後,想要拍拍她的後背安慰一下,誰知剛一放上手,那背突然變得僵硬,又猛地一抖,狠狠往一邊斜過去。
韶思南見人扭過身來怒目瞪着她,她收回還停留在空中的手,讪讪地蹭了蹭鼻頭,向沈悅然一挑眉,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沈悅然略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她這把自己當男人去憐惜女人的行為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見人遠去的柳輕依還保持着僵直防守的姿态,直到韶思南坐回去,被她瞪得不敢再直視她,這才卸下防備,慢慢軟了身子。
“還請王妃恕罪,民女并非有意針對這位姑娘,隻是民女習慣了不與外人親近,陡然一下子沒反應得過來。”
“不妨事,還請柳姑娘不要怪罪才是,思南她習慣了如此,倒是唐突了柳姑娘。”
柳輕依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再接這個話頭,正好沈悅然也有意再詢問些關于昨晚的事,因此又把話拐回了上一個,“柳姑娘曾說清遠府爆發疫症,此事可是準确?”
“這……民女并沒有确切證據,隻是根據這幾天發生的事推斷出來的。”
“柳姑娘可知剛才這一句‘清遠府爆發疫症後,不管城内人死活就關了城門’,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不分青紅皂白地散播出去,因此造成百姓恐慌。這後果,柳姑娘可擔待得起?”
一句話便把柳輕依釘在闆凳上,她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用手帕捂住嘴,低下頭沉默不語,隻是肩頭微微抖動。
一時無言,房間裡隻能聽見柳輕依壓抑着的輕輕啜泣的聲音。
韶思南擡頭看了一眼埋着身子的人,又扭頭瞅瞅旁邊不發一言的人,自己又插不上話,頓感無趣,隻能捋過自己的頭發,捏着發尾一根一根揪着,不再搭理那倆人。
沈悅然等柳輕依緩過勁兒來,沒有再接着說什麼,隻是讓她不要再擔心,勸慰了幾句就讓人回去了。
等人一走,她便旋轉過身子面對着韶思南,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一臉不虞。
剛被盯上的韶思南還沒有察覺,等覺到不對勁時,一擡頭正好看見沈悅然翻了個白眼。
“……”
“我,做了什麼嗎,讓你這樣?”韶思南伸長脖子湊上前去怯生生地問道,說着還給沈悅然展示了一下她剛才看見的白眼。
沈悅然冷聲一笑,“韶姑娘做了什麼還需要來問我?”
見她陰陽怪氣,韶思南實在是想不出哪裡得罪了她,明明兩人也剛認識幾個時辰,在此之前兩人相處得也挺好的。
想不出來的韶思南又往前湊了湊,隻差一點兒鼻尖就碰上了她的下巴。
看着眼前湊上來的人,沈悅然往後一仰,企圖躲過這顆毛茸茸的腦袋,誰知一下子用力過火,整個人連帶着凳子都往後倚過去,還是韶思南及時反應過來,大跨一步一手攬住她的腰,避免了她跌落在地。
沈悅然被這一遭驚了一下,呆愣愣地斜倚在韶思南懷裡,後背挺直雙腿彎曲,整個人擺成了一個弧形,像極了剛出鍋的蝦,連顔色也相差無幾。
還是“砰——”的一聲,闆凳砸在地上,驚醒了摟着抱着的兩個人。
沈悅然借着後背上那隻胳膊的力道直起身來,往後退了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借着扶正凳子的功夫散去臉上的熱氣。而另一邊的韶思南也無措地搓搓手,倏地收回還伸在外邊的手。
“沒事吧?”韶思南問道。
“沒事。”沈悅然回道。
又是一陣無言,兩個人面對面端坐着,視線對上就立馬移開,一不小心眼神又接觸上,來來回回樂此不疲,好一會兒,兩個人“噗嗤”一聲都笑了,這詭異的氛圍才算解開。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剛才的事,而是不約而同地計劃起去清遠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