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遊笙的反應極快,幾乎是變故發生的同時,她已經将世安公主護在身後,手中的圓月彎刀也已出鞘。
那彎刀不過巴掌大小,極其精緻、弧線優美彎成滿月,上面用各色寶石鑲嵌,即便是在室内仍舊折射着耀眼的光,與其說是防身之器,倒更像是女兒家把玩的玩意兒。
但卻是削鐵如泥吹毛利刃,刀刃上映出的寒光令人膽寒。
她察覺到公主躍躍欲試的小腦袋,開口勸阻:“公主莫看。”
世安公主扯了扯煥遊笙的袖子:“可是我想看。”
煥遊笙微微皺眉,換成了商量的語氣:“最好還是不要看。”
“好吧。”公主也不堅持。
這時她們身邊已經被侍衛合圍起來,公主看到一旁的衛靜姝臉色有些發白,于是徹底歇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衛靜姝目之所及,方才還侃侃而談的說書先生,頭上被一隻飛來的茶盞磕出一個血窟窿,鮮血瞬間染了半張臉,正哀哀地叫着。
接着,一群家丁模樣的人沖了進來,直奔那先生而去。
領頭的男子人至中年,衣着光鮮,滿面兇光:“将這妖言惑衆之人給我綁了!”
說書的顧不上頭上的傷,連忙告饒:“冤枉啊!小人隻是混口飯吃,一貫老實本分,絕無不當之言,還望大人明察!”
那領頭男子聽了卻更是怒火中燒:“無不當之言?你杜撰的故事,分明是鼓吹男盜女娼,敗壞風氣!我家女郎一向乖巧,就是在此處聽了你的故事,不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執意退婚嫁一書生,不惜以命相逼。”
“婚後兩年,那書生竟然原形畢露,不僅毆打我兒,且在外借貸揮霍無度,更是生了吃絕戶之念頭,買通我府中小厮欲行下毒之事。事敗之後,女郎羞愧難當,竟至投井自盡!你教唆我兒走上絕路,今日便是惹上官司,我也絕不輕易放過!”
那說書先生面如土色,嘴唇顫抖,想要辯解卻自知理虧。
周圍的人群議論紛紛,有的同情,有的憤怒。
人群中,煥遊笙對上二樓兩張相熟的臉,是二皇子殿下和慕容遙兩人,心中暗道一聲巧,微微颔首算是緻意,随即側頭:“公主,我們還是離這兒遠些,以免污了耳目。”
因而錯過了樓上人眼中的驚豔之色。
世安公主輕輕點頭,随着煥遊笙的牽引開始緩緩移動。
“衛女郎。”煥遊笙輕聲喚了仍處于呆愣之中的衛靜姝回神,一行人退至茶樓之外。
“公主,是否回宮?”煥遊笙詢問。
公主沉默不答。
煥遊笙又看向衛靜姝:“衛女郎可要回府?”
衛靜姝顯然心有餘悸,面色尚未恢複,抿了抿唇才道:“嗯,我的馬車就停在那邊巷子口,時辰不早了,再晚母親怕是要擔心。”
煥遊笙颔首:“你們兩個,護送衛女郎回府中。”她指了兩人。
“多謝。”衛靜姝也就不再遲疑,轉身離去。
公主所乘馬車為朱紅雙廂,車頂鋪有華蓋,車轅雕飾着龍頭,拱形轭頂上是紅纓,車後兩側分别插有紅色七旒(liú)旗,旗面上繪有深綠色世安封号,四角各自挂着琉璃風燈,忽明忽暗。
公主坐在車内,掀起一角窗簾,沉默地望着窗外,半晌才忽然嚷嚷着開口:“我都聽到了!你們一定都在嘲笑我,對不對?”
煥遊笙看着她耍小性子的樣子,面上仍是一片平靜,既不誠惶誠恐,也不讨好:“公主何出此言?”
“我方說那柳女郎父母不近人情,逼得她走投無路,衛姐姐便要和我辯駁,說那低嫁絕無好處。接着,就有低嫁女投井之事。這不正是證明了是我錯了?”世安公主的情緒有些激動。
“那公主覺得,低嫁之女就都會投井自盡,或是自尋短見,或是生不如死?”煥遊笙問。
世安公主嘴唇上下煽動了下:“當然不可能!”
“既然如此,沒有人會笑公主的。”煥遊笙直言道。
世安公主面色緩和,嘴上卻不依不饒:“那你覺得,我與衛姐姐,誰說得對?”
“奴婢不知。奴婢從前并未關心過此事,若公主想知道,從今往後,奴婢會留意。”煥遊笙語氣平靜。
“好吧。”世安公主見她如此,再大的惱怒也都消了個徹底,“那你往後多留意,若是有了結論,立刻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