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遙搖搖頭:“神醫多半不願插手世俗之事,且脾性古怪,就算強行請來,也極可能不配合醫治。所以最好本人親自前去,方顯得虔誠。何況諸多靈丹妙藥也需親自去尋,且被摘下後藥力持續不了太久,需當即服用。”
經曆了之前的事,公主也不很一意孤行,不得不接受他的說法,想了想,又道:“那我要跟着去。”
湯易儒看了慕容遙一眼,才勸說:“世安,你無自保之力,若跟着去了,隻會讓你的煥姐姐分心照顧你。”
衛靜姝目光在慕容遙和煥遊笙之間遊移,她看出煥遊笙對慕容公子和二皇子殿下一樣,并無男女之情,但此去,煥遊笙會和慕容公子多上許多單獨相處的機會,于是也開口:“公主,二皇子殿下說得對。煥姑娘和慕容公子輕車簡從,才能快去快回。”
如此,世安公主當然是不願,室内陷入沉默。
煥遊笙才尋了機會開口:“奴婢不去。”
她暗衛的身份旁人不知曉,但她自己卻清楚,即便是被派遣執行任務,也須得快去快回不能耽擱。
何況是這樣四處漫遊,求醫問藥,定然是不被允許的。
慕容遙詫異:“為何?”
煥遊笙垂首,随口道:“療傷醫毒都看機緣,無須急于求成,公主身邊少不了人。”
“本宮準你去。”皇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衆人擡眼望去,紛紛行禮,煥遊笙欲起身,被湯易儒按住肩頭:“不必勞煩。”
“遊笙不必多禮。”皇後扶着蘭枝款款而入,搖曳的裙擺掠過滿地碎光,“本宮已着人準備,明日便啟程往藥王谷。烏龍池畔的孫神醫,最擅解西域奇毒。”
世安公主猛地攥緊煥遊笙未傷的右手:“藥王谷離揚州三千裡!煥姐姐怎能……”
“世安。”皇後指尖撫過女兒淩亂的鬓發,“你可還記得你八歲時秋狩,那隻折翅的雛鷹?”
公主怔住。
她想起那隻被自己藏在錦被中三日的小鷹,最終因不肯離巢試飛,在某個清晨僵冷在她掌心。
皇後又看向煥遊笙:“世安經此一事也該成長些了。遊笙要外出拔毒,世安為安遊笙的心,也該以自身安危為重,是不是?”
世安公主雖不舍煥遊笙離開,但關心仍舊占了上風,于是吸了吸鼻子:“母後放心,煥姐姐放心,世安不會亂跑了,煥姐姐回來之前,世安都會乖乖待在母後身邊。”
“這樣你可放心了?”皇後似笑非笑。
煥遊笙垂頭:“奴婢遵旨。”
……
暮色漸沉時,煥遊笙獨坐鏡前整理藥箱,從手中抽出字條,是皇後方才落座時悄悄放入她手心的。
上面隻有幾個字:探尋神秘中立勢力。
銅鏡忽然映出衛靜姝的月白裙裾:“此去藥王谷,要過劍門關。”
她将青瓷瓶擱在妝台,瓶身刻着衛氏家徽:“蜀道多瘴氣,這瓶蘇合香丸可避邪毒。”
煥遊笙來不及說感謝的話,艙外忽起喧嘩,隐約傳來湯易儒的聲音。
她望向窗外,見他正在甲闆訓斥辦事不力的漕運官員,藏青的披風在暮色中如鴉羽翻飛。
緊接着,世安公主進來,将繡着歪斜杏花的帕子塞進煥遊笙行囊:“這是跟衛姐姐學的,煥姐姐帶着,就當……就當我在旁邊叽喳。”
她強笑着,淚珠卻在眼眶打轉。
煥遊笙自然是拉着她的手好生安慰了一番,很快話音湮沒在驟起的江風中。
樓船忽地傾斜,十二面錦帆轉向的吱嘎聲裡,混着禦史台快馬踏碎運河堤的蹄音,暗衛營的其他暗衛也正在快馬加鞭趕來。
……
晨霧未散,慕容府的馬車已候在碼頭。
車轅以百年柘(zhè)木制成,通體漆作紫绀色,廂壁浮雕着慕容氏家徽——九曲黃河紋中托起一柄青銅劍,取“鎮河定波”之意。
車頂四角懸着金鈴,鈴舌刻成竹節狀,随江風輕晃時,清音竟似笙箫合鳴。
“這車看着笨重,實則内藏機關。”慕容遙掀開車簾,露出廂内鋪設的雪貂軟墊,矮幾上固定着青瓷藥壺,“車底闆夾層填了軟木,便是蜀道嶙峋,也不緻颠簸太過。”
煥遊笙撫過廂壁暗格,指尖觸到機栝凸起。
她想起暗衛營的馬車,那些藏着淬毒弩箭的車轅,與眼前這架透着書卷氣的馬車截然不同。
“煥姑娘,該啟程了。”湯易儒披風沾滿露水,“此去藥王谷,若遇險情,可放赤炎信鴿。”
世安公主眼眶紅腫如桃:“煥姐姐定要記得傳信!”
“送君千裡終須一别,保重。”
煥遊笙上了馬車,駛過揚州石橋時,她掀簾回望。
彼時,樓船最高層的雕花窗前,皇後正執筆批閱奏折,朱砂禦筆在“漕運總督遇刺案”上劃出一道血痕。
小劇場:
慕容遙咬牙。
世安公主:慕容瑤瑤?
慕容遙:梅開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