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主動襲擊的竟是雙頭鈎尾蛇。
它那兩個猙獰的頭顱交替吐信,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張望,尾巴上的鈎子閃爍着寒光。
慕容遙軟劍如銀鞭甩出,劍鋒絞住蛇頸時,程自言的銀針已釘入七寸。
蛇血濺在鐘乳石上,頓時騰起腐蝕性的青煙。
雙頭鈎尾蛇發出一聲凄厲的嘶鳴,身體瞬間繃緊,随後無力地垂下。
“正南離位。”程自言甩出藥鋤。
慕容遙旋身斬斷襲來的赤鍊蛇群,劍鋒掃過藥鋤柄端機關,爆開的硫黃粉瞬間引燃。
焦臭味中,洞窟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嘶吼。
地面忽然顫動,數十條碗口粗的烏梢蛇如黑潮湧來。
程自言踩上慕容遙肩膀,袖中飛出銀鍊纏住鐘乳石:“上梁!”
二人淩空躍起的瞬間,蛇潮撞上岩壁,毒牙在石面刮出火星。
慕容遙劍尖點着蛇群借力,忽然瞥見程自言後背趴着條透明的小蛇。
“别動!”軟劍貼着程自言脊椎滑過,挑飛的蛇身在半空爆成毒霧。
程自言反手擲出解毒丸,藥丸撞上劍鋒碎成綠霧。
蛇霧瞬間消散,二人身影在綠霧中落地。
“低頭!”
洞頂盲蛇雨點般墜落。
慕容遙軟劍舞成銀網,斬落的蛇頭在二人周身堆成環狀。
程自言趁機掏出陶埙吹響刺耳鳴音,幸存的蛇群突然掉頭,堆疊中煩躁的彼此撕咬成血肉漩渦。
洞窟深處緩緩立起小山般的陰影,蛇母青黑的鱗片泛着金屬冷光,額間血瞳開合,每一次吐信都帶起腥風。
“那第三隻眼!”程自言銀針悉數釘向蛇母眉心,卻被鱗片彈飛。
蛇母怒吼聲震動洞窟,龐大的身軀如波浪般扭動,猛地撲來。
慕容遙借蛇母擡頭的慣性躍上蛇頸,軟劍纏住骨突猛拉。
蛇母痛得昂首長嘶,狂甩頭顱,将他重重拍向岩壁。
程自言甩出藥繩纏住慕容遙腰身:“接劍!”
蛇母力量驚人,但程自言的藥繩堅韌異常,慕容遙穩住身形,淩空接住抛來的短劍,雙劍交叉成剪,借着下墜之勢絞住蛇母七寸。
程自言見狀咬破舌尖,含血噴向腰間藥囊,三枚銀針破空釘入蛇母下颚,針尾系着的冰蠶絲瞬間繃直。
慕容遙會意踏絲而起,軟劍刺入蛇母血瞳,劍鋒碰觸瞳仁刹那竟濺出火星——這第三目原是假眼!
蛇母暴怒甩尾擊碎鐘乳石陣,慕容遙卻借碎石反跳,雙劍交叉引動洞頂積水。
劍上螺紋攪起水龍卷,将飛濺的毒血盡數裹挾反撲。
程自言趁機擲出硫黃彈,水火相激的爆炸中,蛇母鐵目終于迸裂,接着便不再動彈。
程自言小心地踏出一步,然後壯着膽子取了蛇膽,先是蛇母的,然後是雙頭鈎尾蛇……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
慕容遙看向程自言的目光一言難盡:“差不多了……”
程自言這才意猶未盡的點了點頭,将蛇膽小心翼翼地收入随身攜帶的囊袋中,望着堆積如山的蛇屍,惋惜地歎了口氣。
穿過蛇母洞,他們在毒蟲環伺的密林跋涉三日,靴底沾滿猩紅苔藓。
第四日破曉時分,豁然見兩山夾峙處湧動着七彩霧霭——那霧氣竟是從無數妖花中蒸騰而出。
車輪大的曼陀羅吞吐紫煙,血蘭藤蔓纏繞着森森白骨,最可怖的是成片的鬼面罂粟,每片花瓣都似美人含嗔帶怨的臉。
“閉氣丹。”程自言抛來青瓷瓶,自己卻掩不住驚歎,“《南诏異物志》載的百花陣,竟真有此物!”
慕容遙剛踏進迷霧,腰間司南佩便瘋狂旋轉。
霧氣幻化成煥遊笙的身影,衣裳浸着深紅血漬,朝他伸手。
慕容遙心神一緊,生生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轉眼卻見程自言癡癡走向株食人花,口中咕哝着:“藥材,都是我的藥材。”
“啪”的一聲,慕容遙折扇狠擊他後頸,程自言一個踉跄,被拖着前行。
霧中忽現條小徑,鋪路的卵石竟全是翡翠原石,石縫間滲出蜜色黏液。
慕容遙側過頭,迷蒙中見赤炎“啪叽”一聲如軟餅一般栽倒在他肩頭。
……
再醒來時,滿室龍腦香與腐麝交織的味道嗆得人眼眶發澀。
慕容遙睜開眼,晨光透過琉璃窗格碎成斑斓異光,穹頂懸着千百盞琉璃燈,燈油裡泡着各色毒蟲。
身下躺的是一整塊血玉床,寒意透過錦緞直鑽骨髓。
慕容遙起身,将在光影中微微顫動翅膀的赤炎攏進懷裡。
雕花門樞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響,進來個梳望仙髻的侍女。
茜紅薄紗裙下踝鈴輕晃,左臂刺着曼陀羅紋,花蕊卻是隻振翅的鬼面蛾。
“姑娘且慢。”慕容遙佯裝虛弱,指尖已扣住袖中竹節簪。
那侍女置托盤的姿勢活似傀儡戲偶——手肘屈折角度非人能及。
盞中盛着五彩雪蛤湯,浮油凝成蛛網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