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四,赤嶺隘北麓冰蝕谷的冰壁折射着幽藍寒光。
慕容遙的銀魚袋懸在冰井口,磁針尖端凝着硫黃霜。
黑齒承孝的金狼吞口橫刀鞘重重頓在冰面,蛛網狀裂紋應聲蔓延:“嚴校尉,你這冰層稱量的本事倒比戶部司農精準!”
老将軍玄甲上的霜花簌簌震落,肩吞上三道刀痕泛着銀白——正是昨日伏擊吐蕃糧隊留下的印記。
嚴北峥的環首刀尖正抵着冰層裂隙:“禀将軍,冰原冰厚六尺整,按《太白陰經·地勢篇》載,承重不過三十石。”說着,用刀背壓碎薄冰,順冰下暗流而來的青稞粒從裂縫浮出,“吐蕃五日已失十八車糧,餘糧不足支撐半月。”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日他們如何吃了咱們的軍糧,如今就要十倍百倍地給我吐出來!”
吐蕃補給必經赤嶺隘,冰原裂紋便是天然秤杆,每隊載糧不得超三十石,否則就會深陷。
如此少量多次,吐蕃并無太多存糧。
黑齒承孝駐紮此處後,接連截獲吐蕃運糧的隊伍。
以緻其餘糧隻夠維持半月,冰原上的較量愈發微妙,吐蕃兵士焦躁,糧道受阻,士氣漸衰。
幾乎是黑齒承孝放下狠話的同時,谷外響起裂帛般的锏嘯,煥遊笙的玄鐵雙锏已劈碎東側冰挂。
崩塌的冰淩如銀龍墜地,冰淩碎裂聲未歇,馬蹄聲已傳來,這是又有運糧的經過了。
吐蕃戚本來之前心中就結着郁氣,對于忽然被冰挂擋住去路并不感到意外,他鐵掌戰馬踏上冰蒺藜,頓時咬牙切齒:“啟軍陰險,斷我糧道!”
彎刀尚未劈下,嚴北峥的步兵已從冰洞暴起。
數百環首刀同步剁向冰層節點,承重臨界點轟然塌陷。
“三十石!”嚴北峥心中罵罵咧咧,怒斥吐蕃“嚴于律人,寬以待己”,出口的就隻有這三個字,混着冰層爆裂聲。
冰屑如雪崩般傾瀉,首輛糧車連人帶馬墜入冰縫,戚本怒吼着揮刀,卻已無力回天。
凍硬的青稞袋撞上暗樁,後續車隊在冰面打轉——這正是黑齒承孝布下的“冰道鎖喉”之局。
“報——西南冰道又截一隊!”斥候的喊聲混着冰屑飛來。
黑齒承孝高興得又取了一壇酒,專用吐蕃銀壺痛飲:“贊普老兒存糧不足,要狗急跳牆了!”
過不了幾日,吐蕃就會按捺不住急于開戰,慕容遙的軟劍指羊皮地圖:“吐蕃中軍已至百裡外。”
黑齒承孝揮手:“傳令霍都尉——陌刀陣移防冰湖西口!”
……
不出兩日,寅時(淩晨3時至5時)三刻,忽然爆出吐蕃牛角号的悶響,雪狼騎鐵掌踏冰聲如滾雷迫近。
“來了。”慕容遙劍尖劃過《渾天監行軍薄》:“寅時六刻轉東南風,硫黃蒸汽貫谷需半炷香。”
黑齒承孝的金刀猛然插入冰面:“嚴北峥!帶你的人滾雪窩去!”他披上戰甲,“靺鞨崽子們!給吐蕃狗唱場大風歌!”
冰崖傳來破空聲,霍紅玉正率陣操練新招式。
得到傳令,她的陌刀陣從西側冰崖轉出,八百騎兵踏着柘木雪闆,正好與雪狼騎遭遇。
随着霍紅玉陌刀斜劃向上,陌刀陣忽變鶴翼,八百重刃斜切出“斷虹式”。
刀鋒掠過馬腿上方三寸,雪狼騎重甲接縫處血霧噴濺。
雪狼騎陣形驟亂,霍紅玉冷眸如電,指揮若定,陌刀陣再變“霜寒式”。
阿度魯的陌刀橫掃敵陣側翼,虎口的凍疤抽動着,是三年前疏勒城血戰的印記。
接着靺鞨兒郎們拖起綁着枯枝的馬尾,冰原霎時騰起雪龍卷,是他們最擅長的雪地迷蹤術。
雪狼騎視線受阻,先鋒的馬蹄聲忽滞,鐵掌擊打鐵蒺藜的脆響混在風裡,竟似千軍鐵甲相撞。
“撤!快撤!”吐蕃将領話一出口,就被慕容遙的軟劍挑斷喉嚨,倒下時一雙眼還難以置信地圓睜着。
煥遊笙雙锏交擊,一夫當關,瞬間封死其退路。
“鋒矢陣,進!”霍紅玉的陌刀橫推。
煥遊笙旋身自白馬背上騰躍,雙锏借勢重擊冰壁。
埋設百年的銅管迸裂,随着地熱溫泉湧動,硫黃蒸汽順風灌入敵陣,雪狼騎鐵甲凝出霜花,關節脆響如冰裂。
煥遊笙白馬人立而起,雙眼在雪霧中顯得格外清亮:“鳳羽衛随我鑿陣!”
三千鳳羽衛踏着茜草氈靴沿冰牆滑降,改良的禦寒三層茜草甲在硫黃蒸汽中硬如鐵葉。
二十八斤玄鐵锏劈開第一面牦牛皮盾,硫黃蒸汽正順着冰縫漫至馬腹高度。
吐蕃将領的彎刀尚未舉起,煥遊笙已旋身砸碎第二面盾牌,凹面锏棱卡着盾骨反手一挑,斷裂的牛皮繩抽翻三騎。
煥遊笙的第七锏正劈中雪狼騎繡十二眼雪豹大纛,包鐵桦木旗杆“咔嚓”裂響。
慕容遙擲出鳴镝箭:“風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