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隻差一點就能寫在攝影家協會的會員名單上,但他不在乎。肖傷是狂妄又自信的肖傷,他從來不在乎這些東西。他不要自己被馴化,變成追求那些他從前從不理解的藝術的人。
他此時此刻站在這裡反駁所有試圖想要用大道理說服他的人,他想告訴他們即便他們覺得自己可笑,但他的确很讨厭給他灌輸他們所默認的一切準則。他有自己對世界的想法,他不用遵照他們的話語也一樣能闖出來。
“我要說的話這一次都說完了,我很感謝你們對我天賦的肯定,當然,如果你們是真心的話,我想我會更加高興。”
肖傷高傲地擡着頭,他笑起來,藍色的耳釘和藍色的長發随風飄動,讓鏡頭裡的他顯得那麼耀眼。
“我相信攝影是有生命的,拍攝出來的照片不會辜負攝影師。我不相信你們沒有過我這個時候,那麼請問,你們又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你們呢?”
鐘缺有些怔怔地看着鏡頭黑下來,黑屏照出他的臉龐。
葉瑰從來不随意對待自己的選角,他早就知道,但看到這段試戲視頻後還是有一些驚訝。他剛才看到的肖傷張揚又叛逆,和他記憶裡的斯星燃全然相反,卻與劇本裡的肖傷完全相同。
鐘缺完全明白葉瑰為什麼會在幾萬人的海選裡挑中斯星燃,并不是如同一些為了賺取流量的新聞所說想要斯星燃的流量,而是他,斯星燃,就是肖傷的不二人選。
盡管斯星燃的台詞功底還是明顯的不足,一些斷句與咬字上還有問題,但和他的表演結合起來,完全瑕不掩瑜。
他的眼睛仿佛會說話,這對演員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斯星燃是正經國内頂尖音樂學院畢業的,他會懷疑斯星燃以前真的學過演戲。
鐘缺将視頻點擊保存在了自己的手機裡。
已經淩晨兩點,鐘缺沒有睡。他翻看着葉瑰發過來的肖傷角色介紹,電腦上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斯星燃的那段試戲視頻。他不認真,他總是想很多,想過去他和斯星燃在一起的那三天。有些時候經曆過的事情,在當時并不覺得有什麼,過了一陣回想起來,倒覺得彌足珍貴。
他記起來那一天他從便利店門口出來,被店子門口的流浪狗咬住了褲腳,和這隻流浪狗足足///交涉了十多分鐘他才順利将自己的褲腳解救出來,再到達站台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末班車。
天氣很冷,東京今年的二月竟然也還飄着白色的雪花。鐘缺把整個人縮在紅色的圍巾裡,戴着帽子也沒辦法把自己通紅的鼻子捂熱。他盤算着打出租車回到租住地的錢,半晌向金錢低頭,決定在附近找個賓館住下。
後來的很多個日夜裡鐘缺都會聽見很多人問他,你相不相信宿命或者緣分這個東西,鐘缺就會想起這個飄着雪的夜晚,在一家卡拉OK和牛郎店的門口,一個長相優越的男人雙手插兜站在樹下,圍巾也被風吹起來,時不時遮住他英俊的臉龐。
鐘缺覺得有些時候還是得相信電影或者詩歌這種文藝作品的,因為你也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會像這裡頭所描述的主角一樣遇見了同樣的事情。
異國他鄉鐘缺在寒夜裡遇見一張漂亮的皮囊,身後是霓虹燈閃爍的營業場所。
他走過去,站在這位他曾經在國内某家很有名的雜志的封面上看到過的人前面,問他是不是也錯過了末班車,要不要跟自己湊合一晚上。
斯星燃怎麼回答的鐘缺不記得了,他隻記得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去離他工作的壽司店不遠的地方開了間房,然後不知道是為了互相取暖還是别的什麼原因稀裡糊塗地滾到一起,稀裡糊塗地做了四次,做到他昏掉。
鐘缺覺得他的人生一直就是這麼稀裡糊塗的,不管是出生還是工作,到如今跟人做//愛上床,都潦草地有些有趣。
想到這裡他還翻出了不久前自己購買的數字專輯,那是斯星燃與前公司分開後發布的第一張數字專輯《圓缺》,他當時也大概隻是因為露水情緣,順手買了一張,偶爾無聊的時候耳機會播放裡頭的歌。
他印象最深的是一首叫做《無言之夢》的歌,那歌詞讓他喜歡。
這首歌這樣寫。
鮮花跌落夢境沉醉
我怎麼終究難改喜悲
你眉眼勾勒我的明媚
縱情聲色相見有錯對
大夢一場浮世皆罪
鐘缺想,他和斯星燃的故事,如果沒有這部電影,其實也不過就是大夢一場,浮世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