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知道，或許赫倫森的底牌隻有他一個人有資格看到了，因為他現在做了他的情人和玩物，至少他自己已經在赫倫森這裡自貶一級，他怎麼可能配成為榜八的愛人。

其實西澤這次提前了整整一個半小時，他帶了設備監測儀，想要檢查這酒店是否被赫倫森裝了或是本來就有炸藥裝置，或是更多不好的東西，雖然赫倫森肯定不屑于拿此類裝置殺他，但如果真使用起來，依靠實力毫發無傷和被炸成碎片的一定分别是赫倫森和他。

然後他看見十年前的自己無比熟悉的身影就在那裡。

他把自己的頭低得極低，用一種絕對下位的姿态恭迎他，他說：“血淵主大人，小人觀您運勢絕佳，實力驚為天人無人能敵，今後必在黑淵聯盟步步高升，很快便能一統宇宙萬人擁護登上唯一帝位，小人在此提前恭迎宇宙之主前來。”

西澤沒有片刻猶豫就熟練地開口，他必須這麼說，沒有為什麼，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有着巨大的鴻溝，這是他作為銀河聯盟的弱雞最為基本的禮數和恭敬。

在此之前赫倫森一直看着他，似乎在斟酌什麼即将開口的話語，聽到他第一句話的瞬間好似愣了一下，仿佛沒料到西澤第一句會如此開口。

西澤不止一次設想過重逢後赫倫森對他說第一句話是什麼場景，這倒不是西澤想要去想，是他潛意識的忐忑和恐懼讓他的腦海裡被迫一遍遍浮現這樣的想象，赫倫森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許久不見？”“别來無恙？”“你一定沒想到我沒死吧。”“叛徒的十年過得可好？”

還是如十年前一般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地殘忍宣判：“我不殺你，隻是為了把你好好關起來折磨。或許要先解決好我的生理需求，等物盡其用你就該死了。”

他怎麼也沒料到赫倫森會這樣對他說：“哪裡的話，您才是修為絕佳、福澤綿長，如我一般罪行罄竹難書的惡人哪配與您相當，未來定能被您懲處。”用語誠誠懇懇實心實意，尊敬意切至極。

西澤嘲笑起自己犯的低級愚鈍，他剛才竟然抱着這樣的幻想，他們怎麼可能回到從前？十五年可以改變一個人太多了，年年複年年，事到如今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他剛加入銀河警隊的時候，寡言寡語孤僻難以搭話的樣子。銀河聯盟的歡脫氣氛讓他的性格逐漸轉變，經過十年之久，幾乎到了判若兩人的程度，他早已不再是十年前在赫倫森手下的秉持“多說多錯”而冷淡寡言的西澤，赫倫森又怎麼可能還和以前一樣？

太過陌生，語氣也太過尊敬，仿佛面對他的不是自己，而是黑淵聯盟之首尼古修斯，西澤不知道赫倫森對他如此說話到底有什麼意圖，隻是赫倫森越這樣他潛意識中就越惶惶不安，赫倫森是裝的？可是裝得這樣盡善盡美無可挑剔對他究竟有什麼意義？

西澤：“怎麼可能？大人稱我為卑人就好，小人怎麼有資格被您這樣至高無上的王者如此稱呼？”

赫倫森：“萬萬不敢，您才是至高無上之人，對我就不要稱您了。”

然後他們接吻了。

與其說是接吻，不如說是赫倫森單方面地托着西澤吻他，他甚至沒有和赫倫森寒暄完全，他們的關系并沒有拉近一分一毫，甚至稱得上極其陌生，但是赫倫森卻毫無遲疑地和他做着如此親近之事，于是他想果然赫倫森隻是圖他的臉而已。冰釋前嫌永遠都是天方夜譚，他将這認知極為深刻地刻在腦海裡。

赫倫森非常自然地褪去了他的衣袍，和自己的衣袍，将他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西澤眼前。

然後西澤看到了他的魂印。赫倫森在出席黑淵聯盟的場合時向來都有意隐藏底牌，因此為避免在一些意想不到的關節上惹怒赫倫森，他保險起見，其實有意圖避開視線，但這恐怕過于困難，無意間就能随時明顯看到。

西澤記得血夜組織時期的赫倫森對他說起過，他的第七道魂印是無人能敵的保命魂印，代表着速度和極速恢複的極限，甚至可以逃脫掉一切空間和招式的束縛，這道魂印可能殺不了誰，但是這宇宙裡絕對沒有誰能殺死第七道魂印狀态下的他。他告訴他的保命底牌時提醒他最好不要轉述将此給别人，告訴他西澤時卻絲毫不加遮掩，仿佛覺得被他知道底牌也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告訴他隻為了哄他開心。

現在呢？魂印是全碎還是全部完好？

西澤看到赫倫森堪稱溫柔地托着他的身體躺下，俯下身貼近他，紅眸灼灼。

前六道魂印，如十年前一般明媚如初，就像赫倫森本人那樣永遠都是強得恐怖，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威脅到他，沒有任何人可以用力量勝過他。

第七道魂印，卻突兀地橫在末尾，如死灰般黯淡。

赫倫森的第七道魂印碎了，第七道魂印居然碎了！打破它的是十年前的他西澤？不，現在看來絕無可能，那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打破他的第七道魂印？是洛厄斯所為，還是被其他人早已打破？這十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但是西澤不再有時間和資格再揣測這些，眼下在赫倫森面前做好他該做的才是正題。

赫倫森的身體橫在了西澤上方，看着他不長不短的披肩黑發，狀似不經意地低頭，極不明顯地順着姿勢伏在了他的黑發裡，不斷、不斷地嗅聞。

赫倫森微微把臉伏在他的發間，因為固體間碰觸傳播聲音加大的緣故，呼吸聲在他的耳邊不斷回蕩。

說實話赫倫森呼吸地很輕很慢，但是西澤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一點極度渴望的意味，他覺得這是他從來沒有得出正确過的第六感在叫嚣，默默壓下雜亂的心緒，提醒自己專注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不同于西澤先前的擔心，赫倫森的反應很強烈。

西澤會回應他，這并不是他想要回應，隻是他作為下位者必須給予赫倫森更好的體驗。說實話他的回應很生硬，但赫倫森對此沒有說什麼，似乎并沒有感到不滿意，也或許是他看不出來罷了。

一切終了，赫倫森的瞳孔無意識地微微縮小，雖然隻不過是毫厘之差，正常的旁人根本無法看出來罷了。赫倫森一向都是那副表情，雖然對西澤是另一副略顯尊敬的微笑表情，但依舊是毫無破綻，完美無瑕到令人毛骨悚然。

今天他同樣不會露出漣漪。

赫倫森：“雖然可能有些太冒昧了，但我還是想向您，說一件事：如果有其他人願意邀請您，請您盡管告訴我，我願意出十倍的價格，來替代他。如果還不夠，可以再加，多少都可以，所以煩請您不要兩頭接，那些人在黑淵聯盟待慣了習慣用完了美人就殺，實在是有點危險，啊哈哈。”

西澤依舊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隻是藏在被子裡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他說，“當然了，小的怎麼敢呢？啊哈，如果您發現了我對您有半點不忠，也麻煩您立刻動動您尊貴的手指，纡尊降貴殺了小人。”

赫倫森：“我永遠都不會殺你的。”

西澤：“啊哈哈，要是哪天您想殺了，就殺吧，正好給您消消氣，隻要不要殺更多無辜的人就好，他們不配您動用尊貴的腿腳跑太遠哈哈。”

西澤：“畢竟您殺前榜八是如此實至名歸、天下慶賀，不用您動手指，萬物便會屈從于您……”

信息素圍繞着他兜兜轉轉，竟然——隐隐有逆漩渦流動的傾向。

這代表着赫倫森并不是很高興。赫倫森似乎被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這些西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無論赫倫森的信息素流動是什麼走勢，他都能一秒判斷，十年前他就拿這一招來判斷赫倫森的喜怒無常，現在竟然依舊好使，并且在眼下榜八赫倫森面前，赫倫森随時都有可能要殺他，他又太難推測赫倫森的想法，這就尤為重要了。隻是赫倫森的腺體貼質量太好，信息素并不是很好識别，如果不是他對赫倫森的信息素依舊很敏感，怕是要痛失這一在赫倫森手下保命的關鍵方法。

赫倫森貼了抑制貼，并且把氣息控制得極好，但是西澤對他的氣息敏感，對他的信息素同樣敏感，前者是因為力量克制，後者是因為生理。

西澤記得十年前他們在一起時，大多時候強大的氣息威壓被他并未刻意掩飾地在空氣中散出，隻有極少時刻想要在自己面前隐藏時，赫倫森才會壓下氣息，但是現在，赫倫森從頭到尾都把氣息控制得極好，就像怕他本能地覺得畏懼一樣。

控制代表着力量的氣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反，越是強悍如斯的人，控制氣息也越不穩，而赫倫森此時把氣息壓制得精細無比，西澤很難不推斷出，赫倫森不僅力量強大，對力量的把控也是如臻化境到不敢想的地步。

赫倫森聽到他殺洛厄斯，其實并不是很高興，這倒是西澤預判失誤了。

西澤以為赫倫森擊殺前榜八這事，赫倫森會愛聽，就像将軍被誇贊他最出名的勝仗，考生回憶起自己滿分的答卷般潛意識地愉悅。畢竟，如果赫倫森确實是在殺榜八前剛剛複活，那慢慢爬榜積攢實力和資源進度太慢，如果選擇賭一把大的，直接一次擊殺前榜八，即可空降登上榜八之位，無疑是上策之選。

不知道他究竟是差點被洛厄斯反殺，還是根本打不過洛厄斯，才并不高興聽到他誇前榜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