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澤已經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看到赫倫森的瞬間愣了好一刹那,然後才如夢初醒一般,手腳慌亂地抱上赫倫森的胸膛,說:“求您……”
他無力說出口的解釋是:我此時此刻生不如死,被殺的那點痛苦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但是赫倫森聽了他這句話,反應竟相當強烈,露出的表情時而痛苦萬分時而心急火燎,仿佛喚起了什麼極深刻又令人極痛苦的回憶,但是西澤視線模糊看不大清,世上又有什麼東西能讓赫倫森這過去的血夜組織首領、現在的榜八露出這樣的表情?想來剛才眼前的一幕可能隻是他的錯覺。
然後赫倫森用手掌覆上了他的小腹,他的手并不冰冷,讓劇痛之下被觸碰的西澤意外地沒有感到多少不适。
然後他小腹的劇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西澤覺得自己頃刻間從地獄拉回了天堂,他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僅僅是了無疼痛地正常工作生活,是如此奢侈幸福的事情,愉悅得可以與天堂媲美。
就像救世主覆上了他血流成河的傷口,一瞬間血止傷愈恢複如初,目光所及之處盡變得藍天白雲鳥語花香。
但是怎麼可能呢?這是臨死之前的征兆?自己的身體已經損傷到連痛覺神經也盡數斷裂的程度?還是我的身體已經死亡靈魂正在出竅?這怎麼可能呢?
偏偏他的四肢随意念而活動如常,鐵證如山地昭示着他還活得好好的。
西澤還感覺得到他的胃每隔幾秒就痙攣一次,但是他已什麼痛都感受不到,隻剩下身體的畏寒和虛弱無力。
他虛弱地喘着氣,有好一段時間沉浸在脫離苦海後極樂般的平靜中,然後才突然想起什麼一般,看向赫倫森隔着衣服敷在他小腹上的手掌。
赫倫森剛剛給他施了什麼法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宇宙現存的法術千千萬,唯獨不存在憑空消除痛覺的招式。如果存在痛覺消除術,世上千萬無辜人都要在痛覺失效的情況下,被尼古修斯操控着逼迫突破力量極限,然後組成一支百分百無人可擋的軍隊,碾平天下強者不在話下。
但是赫倫森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甚至似乎被迫因為什麼常人難忍的傷口,不自然地俯下身,但是片刻後又維持正常,他把地闆上的西澤輕輕柔柔地橫抱起來,看上去面色如常,隻有和他肌膚相貼的西澤可以感受到他的臂彎在微不可察地發抖,不知是因為轉移來的痛覺太過緻命,還是懷中人的情況太過危險。
痛覺轉移,星雲裂縫鎮壓的四大秘術之一,正常情況下都是被用來轉移敵方的疼痛到敵友身上,這樣一來沒有疼痛的人會因為不知道自己受傷而過度進攻,承受疼痛的人會因為雙倍痛苦而失去行動能力。
卻沒想到這秘術被赫倫森擁有,還用在了減緩自己的痛苦上。
說實話榜前十的人都很能忍痛,但在決死時越是能忍,就越千方百計地讓自己不要受傷,他們對給予自己痛覺的人恨之入骨,取得勝利後常常以千百倍償還。
但是在方才的時間裡,赫倫森已經一邊撥通警局專務醫生的電話,一邊很快速地把一顆通體熒綠散發着治愈之光的球體對西澤使用。
他恍恍惚惚認出來,草木之華,墨蘭星系聖物,每五百年出現一次,傳說可以起死回生。
西澤已經被赫倫森掩好溫暖幹燥的被子,他離開片刻又很快回來,以幾乎可勝急救的速度,将全宇宙質量最好的治療腹瀉的藥伴着溫水送到西澤嘴邊。
西澤吃了,因為赫倫森給他的,他怎麼敢不吃,他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同時也因為他實在痛苦,或許赫倫森的威懾讓他有了可以自我安慰後健康地服藥的理由,但是如果平常的西澤,他可能淡笑着擺手:“我怕浪費了藥,所以我不想吃。”
要說他想起一小時前,為省已被海登星因胃病泛濫炒上天價的人力和藥材,不選擇尋醫用藥,同時心存僥幸等待胃病自己好的做法,他後悔了。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他終于明白痛得生不如死之後,如果隻是他自己造成的病痛那确實沒有人可以恨,就算恨也隻能恨那些沒有及時救他的同伴。但是如果是有人刻意為之,他真的會恨極一切可能造成他痛苦的人,什麼當再次感受友人或無名之輩的善意就能重新變得善良,那都是不可能的。
想來黑淵聯盟排行榜的各位大多如此造就,他們統治宇宙的決心并非僅僅滿足那無謂且幼稚的成帝之感,他們是真的憎恨全宇宙所有人、也真的想屠盡天下人。
赫倫森想必同樣是如此,十年前赫倫森被自己一劍穿心那一瞬間,不用想就知道這疼痛比他方才的胃痛輕不了多少,那麼赫倫森怎麼可能不恨他?怎麼會留他的命到現在?!
可是這一夜赫倫森對他實在太好了,好得如寒冰中灼灼燃燒的紅泥火爐,溫暖得疼痛被化解後西澤才想起,倒下前他并不是沒有求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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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休爾在三小時後回複了西澤的微信,此時西澤已經從搶救室痊愈出院。這多虧了赫倫森的空間裂縫助他遠星系跨越,以及症狀突發後用藥及時,他當時血壓過低身體脫水,照理說如此症狀的病人要在病床上躺個十天半月,但西澤治療後奇迹般恢複得很徹底。
“抱歉,我給整個手機開了勿擾模式,沒有及時看到消息。”這是喬休爾回複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