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紅是在馬車裡被晃醒的,她掀開窗簾看了一眼,應該是回家的路。
在巷子口她看到了魏悠悠的身影,拍了拍門框,小卓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馬上就到家了,再等一下。”
“先停一下,我有話要對她講。”
魏悠悠上來後,眼睛緊盯着褚紅,有些不安,“聽小卓說你又暈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那張煞白的臉,任誰看了都是一副小命不保的樣子,魏悠悠在這一刻卻有些難得的真心,她不想把褚紅氣死,褚紅是真心對她好的,說來說去,那個翟會長也就是仗着褚紅對自己心軟,才讓她趁機坦白卧底身份,好給褚紅緻命一擊。
褚紅将之前拿到的東西遞給她,眉眼中盡是疲憊。
魏悠悠将那個包袱打開,發現裡面赫然是一本嶄新的戶籍文碟。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褚紅一眼,然後将的戶籍打開,上面端端正正印着戶部的章,是真的!
“你的技藝已經這麼爐火純青了嗎?”
魏悠悠知道她擅雕刻,但沒想到連戶部的章都能雕得如此相似。
“這一本是真的,你不是想離開揚州有個幹幹淨淨的身份嗎?拿着它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意識到她在趕人後,魏悠悠眼睛裡原先的欣喜全然不見,她是會生氣的。
魏悠悠扯了扯她的袖子,欲言又止道,“你也和我一起走吧,揚州馬上就要亂了。”
褚紅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為什麼這麼說?”
魏悠悠怕褚紅不信她,連忙開口。
“在大赦之前,我們曾給一個高官獻舞,他們醉酒的時候,我偷聽到他們說什麼河堤和偷工減料的事,還說什麼節度使已經更換,蘇甯玉也被調往了偏遠的地方,如果是真的發了洪水那也和他們沒有關系。”
“那個時候我就想着找個富商做妾嫁了,日後裝瘋賣傻好逃出揚州城。”
她的聲音隐約帶上了些哭腔。
“但沒有想到會等來大赦天下,在我要出城門的時候偏偏被翟會長看到了,他知道我是在你那裡留了一宿,就拿其他小姐妹威脅我,讓我留在你的身邊伺機而動。”
她上前拉住褚紅的手,眼裡的淚還在嘩嘩往下流。
“我一開始是不願意的,他說即便是我日後出去隻要有人看到我的戶籍文書就會知道我是曾經的魏行首,是墜過賤籍的人,說不定有一些達官貴人還會找人去抓我。”
“我也不想那樣颠沛流離的過生活,他答應我會重新給我一份幹淨的戶籍文書。”
魏悠悠就像是一個被哄騙的孩子一樣,她不是在祈求褚紅的原諒,她不想在自己最後走的時候在褚紅眼裡還是一個背叛者。
褚紅沒有說什麼,隻是眼裡沒有了曾經的關懷和溫柔,“早點回去收拾東西吧。”
等魏悠悠走了以後,她的腦袋越發沉重了,為了利益去做某事是人的天性,褚紅并不是很憎恨她,卻也做不到和他像從前一樣以朋友互稱,也可能是這種背叛的滋味,讓人确實有些在意。
河堤,洪水,這些和蘇甯玉有什麼關系?還是說這些人偷工減料,打算讓被調走的蘇甯玉背黑鍋?
裡面也會有陳墨的手筆嗎?
不會的,陳墨不是那種拿這麼多人性命開玩笑的人。
萬一呢,萬一他們是一起貪污的呢?萬一陳墨此行就是為了這種事呢?
褚紅的眼神落到自己家門上,陳墨一開始就在問她,這宅子裡有什麼秘密?會不會是這裡藏了什麼東西,比如說能證明這些人偷工減料的證據。
應該相信陳墨嗎?
可是調走蘇甯玉的人是他,如果說揚州有黑白雙方的話,白子離去,那麼站在棋盤上的應該全是黑子才對,可是現下的揚州城也并沒有混亂到什麼地步,也沒有聽說哪位官員大肆斂财。
假如陳墨也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黑手,可若是如此他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在那天晚上将自己救下,明明自己死掉,也并沒有損失什麼還能将貢品的事永遠帶進土裡。
還是說,他覺得這棋盤上的白子太弱了,所以,他舍棄了那一顆白子,将蘇甯玉調離這裡也是變相的一種保護,所以他現在去和那一群黑子厮殺,如果輸掉的話,恐怕第一個開刀的就是揚州商會了,所以陳墨才會勸她走嗎?
“去公主府。”
正準備往巷子口走的小卓勒停了馬車,擔心她的身體撐不住,“現在天色也晚了,要不回去歇一歇,明日再去吧。”
褚紅又拍了拍門框,去意很堅決。
要先看看陳墨回來沒有,如果有人拿揚州的商業做棋局的話,他的目的不可能隻是單純搜刮一些錢财。
如果借着那些貪官的手讓揚州的經濟崩盤的話,怕是整個安朝都岌岌可危。
褚紅隔着窗簾往外看,遠遠就看到了負手站在門口的何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