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明王再也看不下去,側過頭呆滞的望着牆壁,她心裡知道,辛二娘的兒子在之前攻城的戰役中兇多吉少,而她自己便是帶領蒙古攻城的護法國師。辛二娘又說道:“我們家沒了男人以後,就剩這個女娃子了,我每天帶着她去打些魚,将就着日子還能過。沒想到竟遇上卓如姑娘了。”孔雀明王聽了,忙不疊伸手解下肚臍上那顆鴿子蛋大小的翡翠交到辛二娘手中,誠摯地說道:“二娘,等你把這顆翡翠變賣了換成銀子,後半輩子便都不用打漁了。”辛二娘搖頭道:“我可不是為了這些東西救你的,姑娘快拿回去!”孔雀明王想了想,将翡翠鑲回身上,解下胳膊上的臂钏對辛二娘說道:“這隻臂钏是我人生中第一件珠寶,對我有特殊的意義。今日我将它交給你,見證你我的情意。二娘切莫推辭。”辛二娘這才接過那純金打的臂钏,含淚對明王說道:“卓如姑娘,我和我家娃兒就算是餓死,也絕不會把它當掉!”孔雀明王甚是感動,伸手跟辛二娘抱在了一起。
之後的日子,孔雀明王便住在了辛二娘家裡,平日辛二娘出門捕魚,明王便在家裡照顧阿芳,教她讀書識字,陪她做各種遊戲。孔雀明王幾十年來日日與人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謀劃着奪取天下,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純粹的快樂,竟不願再回蒙古,打定主意陪辛二娘和阿芳在村中住上個一年半載,再想法子将她們接到藏川一起生活。
很快一個多月過去,孔雀明王身上的傷勢已經痊愈,隻有那被一燈大師封住的花毒未解,總會冷不丁發作,疼得孔雀明王在床上打滾。這時阿芳總會爬到明王身邊,用她嬌嫩的小手撫摸明王的臉頰安慰她。孔雀明王在心中早将辛二娘和阿芳當做了自己的家人,三個人在小小的瓦房中過得有滋有味其樂融融。
那一日,孔雀明王正在屋中為阿芳縫制新衣服,辛二娘卻突然闖進來将阿芳塞進明王懷裡,指着水缸說道:“姑娘,快帶阿芳躲進水缸裡,無論發生甚麼也不要出來!”孔雀明王奇道:“二娘,發生甚麼事了?”辛二娘道:“别管那麼多了,趕快進去,不然來不及了!”孔雀明王一頭霧水的抱着阿芳進了水缸,辛二娘輕輕将水缸蓋上便出了屋子。
隻聽見一陣馬蹄聲,一隊身穿皮甲五大三粗的蒙古士兵闖進村來,挨家挨戶強搶豪奪,哭喊聲響成了一片。孔雀明王向來高居廟堂,從來未曾親眼見過蒙古人燒殺擄掠,縱使聽過一些傳聞也隻道是統一天下必要的犧牲。哪曾想到蒙古人居然如此殘忍野蠻。有心出頭,可又怕在辛二娘和阿芳前暴露自己身份,隻得躲在水缸中盼望那蒙古士兵可以自行退去。
未過多久,辛二娘家的門便被踹開,一個蒙古軍官率着十幾個士兵将二娘圍住。那軍官問道:“你家除了你還有旁人嗎?”辛二娘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家隻有我一個,再沒别人了。”軍官罵罵咧咧說道:“好不容易碰上個女人,還又老又窮,真他娘的晦氣。”招呼一聲說道:“咱們去下一家吧!”誰知這時那軍官的副手上前說道:“這女人雖然年紀大了點,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不如便賞了我罷!”那軍官不耐煩說道,那你自己把她抓回去慢慢用吧。那副官聽罷得意地上來抓辛二娘胳膊,誰知辛二娘甯死不從,一巴掌扇在那副官臉上。副官大怒,一把将辛二娘推倒,二娘的額頭戗在牆上破了一層皮,不停往外滲血。
阿芳看見自己母親受傷,心疼地大叫一聲:“娘!”竟掙開孔雀明王自行爬出水缸跑來母親身邊。那蒙古軍官看見阿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原來還藏着這樣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這趟沒白來!”居然要将阿芳一同擄走。辛二娘發瘋一樣激烈反抗,隻聽“嘶拉”一聲,辛二娘的袖子被撕扯開,露出孔雀明王送給她的臂钏。那隊蒙古士兵見到那臂钏仿似見到鬼一樣吓得臉色慘白兩腿打顫,不約而同驚呼道:“明王大人!”。那副官指着臂钏狠狠質問道:“快說,這東西是哪來的?”辛二娘冷冷瞧着那副官不發一言。副官氣沖沖拔出彎刀指着阿芳說道:“你若不說,我便剁了你女兒!”辛二娘流着淚看向自己女兒,可依然沒有透漏一個字。那副官眼看這女子如此倔強,舉起明晃晃的彎刀便要砍向阿芳。
正在這時,一支碧綠的孔雀翎從屋内飛出,正刺在那副官脖頸上。這支孔雀翎勁力太大,竟将那副官的頭顱生生砍下,骨碌碌滾到了辛二娘腳邊,吓得二娘一聲尖叫。方才還兇神惡煞的蒙古士兵們見到那支孔雀翎,一個個吓得仿佛快要拉在了褲裡,“噗通”一聲齊齊跪倒顫聲高呼:“明王大人,饒命啊!”孔雀明王自屋中緩緩走出擋在二娘和阿芳的身前,好似天神般居高臨下俯視着跪倒在地上那隊蒙古士兵。她冷冰冰問道:“是誰下得軍令讓你們燒殺搶掠?”那軍官答道:“明,明王大人,是蒙哥大汗親自定的軍令,這是我們蒙古幾百年以來的傳統,您,您是知道的啊!”孔雀明王這才明白,為何那南宋朝廷奸臣當道昏庸腐敗,郭靖等人依然負隅抗蒙,原來,原來蒙古軍如此殘暴,連個五六歲的女孩都不放過。孔雀明王雙眼望天,心中暗想:“這幾十年來,在本尊的眼皮底下,蒙古兵究竟毀了多少個二娘這樣的家庭,又殘害了多少阿芳這樣的孩兒?”兩行淚水從明王眼中緩緩流下:“難道,難道真的是本尊錯了嗎?”她一直以來隻想平定天下,然後便可為那些被權貴欺辱的窮苦百姓和弱女子們做主。可是,這樣的代價真的值得嗎?
正在明王沉思之際,那軍官跪在地上流着冷汗說道:“明,明王大人,四王子已經尋了你一個多月。如,如果沒有别的事,我們先回大營去複命了!”孔雀明王嬌媚一笑:“不必了,你們再也見不到四王子了。”身影晃動,那一隊蒙古士兵被盡數殺死,一個活口都沒留。
孔雀明王一掌打在最後一名蒙古兵的天靈蓋上,屍體應聲倒地,腦漿和鮮血濺得她滿臉都是。突然孔雀明王仿佛想起了甚麼極為重要的事,急忙回過頭來看向辛二娘和阿芳。隻見母女二人正緊緊抱在一起,顫抖着看着孔雀明王,眼睛裡滿是驚恐慌張,還隐隐含有憤怒和憎恨。仿似站在她們面前的不是那個一月以來同吃同睡互相打趣的卓如,而是世上最為可怕最為醜陋的怪物。孔雀明王柔聲道:“二娘,阿芳,你們不認識我了?我是卓如啊!”可是阿芳兀自把頭埋在母親懷裡不敢看她,辛二娘咬着牙擠出一個字:“滾!”孔雀明王愣在原地遲遲不動。辛二娘冷冷說道:“我當初如果知道,根本就不會救你!”伸手褪下明王的臂钏狠狠扔出門外,對孔雀明王嘶喊道:“我不要你的東西,你給我從我家裡滾出去!”孔雀明王緩緩轉過身去,好似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緩緩走出門去,彎腰撿起自己的臂钏。她溫柔地最後道了一句:“珍重!”飛身騎上那蒙古軍官的駿馬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
孔雀明王心亂如麻,眼淚止不住地肆意奔流,她不知該去何處,也不知該做些甚麼,便信馬由缰,漫無目的地縱馬狂奔。不知過了多久,那匹駿馬竟鬼使神差般來到了絕情谷。孔雀明王繞過崗哨來到正廳,竟看到那“公孫綠萼”将黃蓉的女兒放進了石臼。她看着那女嬰陡然想起了阿芳,便想都不想奮不顧身向那石臼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