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真的沒有被奪舍?”樊絕若有所思,“壁虎精記憶中的他和現在……”
燕止看了床上的一人一妖一會兒,輕聲開口:“再往後看不就知道了?”
可能是因為刻苦訓練的功勞,也可能是運氣降臨在了林俞身上,這部短劇播出時,恰好刮起了一陣管家×媽流,從×媽或×管家的眼中看霸道總裁男主和小白花女主”的梗盛行,林俞也因此小火了一把。
林俞一連接了好幾部戲,慢慢從男十八線變成了男五男六号,離火就差一口氣。
直到他好不容易争取來的男二被搶了。
他發了瘋一般地亂砸東西,眼淚顫抖地往下流,整個人哭得喘不過氣來:“我好不容易才……”
王天龍也心軟了,明知道妖怪不能擾亂人類的秩序,但他還是選擇為了林俞踏出這一步:“如果他爆出什麼醜聞來,是不是就演不了這部劇了?”
林俞愣愣地擡頭。
當晚,某明星酒後裸奔的視頻就傳了出來。
樊絕:“……”壁虎精還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林俞順利出演了男二。
他開始小火起來,各種資源的競争也越來越厲害,他背後的公司小沒後台,隻能一次次被擠開。
為了角色,他又求助了壁虎精。
于是便一發不可收拾。
林俞整個人在這樣的競争下漸漸地扭曲了。一旦有任何威脅到他的同期小生,他都恨不得他們去死,恨不得他們馬上狠狠地摔下來。
為了奪得那僅有的一杯羹,他開始讓壁虎精陷害起那些人。
“憑什麼他有這麼好的資源?明明長得沒我好看,演技也沒多好……”
“你會幫我吧?”
“最近别用人形态出現在我附近,被拍到了我就完了……壁虎也不行,我走的精緻男孩人設怎麼會養壁虎?他們都覺得壁虎惡心……”
“我再求你最後一次……”
最後那天,壁虎精趴在牆上,靜靜地看着林俞:“他們覺得我惡心。……那你呢?”
林俞沒說話。
他應該覺得惡心,他現在是耀眼的明星,怎麼可以天天和一隻壁虎為伍?
對,他應該覺得惡心。
但是……
壁虎精沒再說什麼,也沒回頭看他,徑自化作了這次的目标,揚長而去。
“然後他就被異管局逮捕了。”燕止說。
“哇哦……”樊絕覺得人類的惡念真是有意思,“林俞舉報的?”
“不是。”燕止說,“異管局盯他很久了。不過,壁虎精……”
“壁虎精認為是林俞舉報的。”樊絕啧了一聲,“但他還想着越獄去見林俞,又恨又舍不下,于是變成了一對怨侶?”
或者,他們的關系與其說是愛人,不如說是陪伴。
恨也好,愛也罷,哪怕互相折磨也要纏繞在一起。
“有意思。”樊絕笑着開口,“那大審判官覺得,壁虎精的意識會藏到哪裡?”
燕止擡了擡眼:“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樊絕緩緩笑了,他輕輕展開手,露出了手上的那根蠟燭。
壁虎精最懷念的,是在那間廉租房裡,半夜的燭火下,一窮二白的跑龍套林俞和“霸道總裁”王天龍練台詞練到精疲力盡,一同相伴睡去的時候。
“一隻壁虎精而已,找到他的意識就這麼簡單,”樊絕轉着手裡的蠟燭,“不過我還是覺得,林俞的轉變太突兀了一些。”
燕止滞了一瞬,然後說:“人類的情感本來就足夠複雜……”
樊絕搖了下頭,總覺得不對勁……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猛然攥來一塊記憶碎片。
面前一陣白光閃過。
……
樊絕見到了——千年前的時光。
他看到了一個和林俞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是林俞的前世。
一個貧寒書生。
十年寒窗苦讀,微弱的燭火下,一隻壁虎靜悄悄地爬過。
書生把壁虎提了起來。
壁虎吓了一大跳,眼看着斷尾跑路,沒想到書生又把他緩緩放了下來:“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壁虎,嗯……又稱守宮,書裡說是守護和陪伴的意思,是鎮宅神呢!”
“不過我覺得你另一個名字更霸氣,天龍……聽起來多厲害!”書生點點壁虎的腦袋,“以後有我一口吃的都餓不死你,你就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壁虎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龐大的人類。
一晃幾載過去。
書生揣着壁虎上京趕考,他多年苦讀,志在必得。
旅舍裡都是趕考的書生們。
一番閑聊下來,大家都被書生淵博的才識折服,預言書生必定蟾宮折桂。
書生謙虛地擺手:“不敢不敢。”
殊不知也引起了有心之人的嫉妒。
少一個有才識的人,就少一分競争。
當晚書生被雇來的打手殺害,投屍河中。
壁虎用小小的身軀拼命卷起書生的手臂,想把他拉起來,卻又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寒窗多年的書生死在了别人的嫉妒之下。
“天道小兒夠毒啊,”樊絕嗤了一聲,“前世他為人嫉妒所害,今世就把他變為善妒之人,玩弄人心,誰比得過天道啊……”
燕止搖了搖頭,“前世他被人嫉妒所害,執念所累……今生他沒能克服嫉妒之心。”
“所以别人的一生隻是天道的一場遊戲?”
燕止沉默了一會兒:“天道無常。”
“嗤,”樊絕簡直想笑,他無所謂林俞的這一生隻是巧合,還是真的是什麼因果輪回,“他無常,我就逆天而行……”
樊絕話音未落,突然頓了頓。
他看向壁虎精的記憶。
壁虎被湍急的河流沖走,怎麼也爬不上岸,眼看便要溺下去,突然,一隻手捏着壁虎的尾巴,把它從河裡面提了起來。
樊絕居然看到了他自己的臉。
是千年以前的樊絕。
“是一隻快要開化了的壁虎。”千年前的樊絕把壁虎提起來,放到自己眼前晃了晃,“壁虎……無論清蒸還是油炸,應該都不會好吃吧?”
“既已開化,就放了他。”
樊絕背後響起另一道聲音。
可惜從壁虎的視角看不到那個人的臉,連聲音也模模糊糊的。
“你抱我一下,我就放了他。”樊絕聽到千年前的自己撒嬌道,“晚上還要抱着我睡覺。”
身後的人似乎歎了一口氣:“哪天沒有抱你。”
“每天都要抱。”千年前的樊絕繼續說,“要抱一千年……不,要永遠抱着我,陪着我。”
另一道聲音開口:“嗯。”
一如壁虎精千年後的期望。